二人迎面,同出一掌,退散云海,引得不怒山震动不已,抖得一众胆寒仙人颤抖倒地。
不怒山当代掌教,枯境五重的罕世大修——崔显。
见沐云峰主人,一掌已揣摩清所负修为,面如寒霜,杀意起伏,恶声:“闻者何人。无故招吾不怒山?来错地方了!”
沐云峰主人摇头,说道:“无差,就是这不怒山。”
崔显逼开周遭所有人,免得承不住强横力道。于前当即出手,果断力沉,势不可挡。
乱了当阳,云海散裂成了片片虚弱云雾。
正待崔显再施手段时,闻沐云峰主人开口:“若是不愿这山有失,叫你老祖出来与我一见。”
“放肆小贼,胆敢在此大放厥词。”崔显暴怒声吼,有威劲气流卷向沐云峰主人,空气如刀,切割万物。
一截衣摆,自沐云峰主人身上无声分离,不及落地瞬息碎成粉末,散入弥漫尘土中。
“阵起!”八位家主身临,各执一位,将沐云峰主人搁在中央位置。刘家家主手上翻转飞舞,足下隐晦繁琐纹路耀起光芒,直冲入天际。
远处看去,不怒山上有道惊天光束,笼罩山腰往上,直达云霄。
光芒沐浴身际,沐云峰主人身形如陷泥潭,动作顿时一滞,再行已是显现艰难神色。
不怒山掌教持重拳携重威,不留片刻空档,轰杀向前。
分明是上风稳占,这一拳若是中了,少说也得是重创眼前人,可怎瞧得那人表情,过分平淡沉稳。
看得崔显莫名慌了一瞬,再次施威,力尽全身。
嘴角笑意,笑得如沐春风。
此等绝境,崔显定然不信这人还有手段脱身。
时流无限延长,光幕中,崔显挥拳临近,彻底抹杀眼前人。
“不是问吾是谁吗?”
迎面之际,闻沐云峰主人开口。
恍惚,不怒山上,嗅酒香来。
周遭插不上手的一众仙人,有醇厚酒香气扑鼻,醉醺醺,如此险峻战事,亦不由得失神。
凛大阵时的八位家主突遭重感,目中流露震撼惊恐,难以言喻的气涌入身畔,七窍之内,有鲜红喷薄而出。
再一刻,八位家主面色涨成肝紫颜色,禁受不住喉间发出痛不欲生的嘶吼,身停形止,双膝失力死死跪在了原地。巨大光阵无了支持,顿时崩碎,成了无数光斑分离解析。
崔显有豆大汗珠显在额头,那拳实然轰在了沐云峰主人身上,穷尽修为的一拳,其威不言而喻。
可意想中的场景不曾出现,如泥牛入海,消散不见。
仰身再望向沐云峰主人,已是非常忌惮眼前人,不成想,根本不敌。
手掌攀附至崔显身,蛇游上走,崔显尽数看在眼中却做不得丝毫反应。终,手起力道,扼住崔显裸露咽喉。
只发力,被沐云峰主人提离地面,举在半空。
所有仙人凝神入目,如遭雷击呆滞成石。不怒山掌教崔显,被一人,只手掐着,动弹不得。
“停手。”
本轻轻发力,便可拧断这不怒山掌教的喉咙,那掌教身后,有声音传来,分外苍老,分外浑浊。
一个身材低矮颇为臃肿的农夫模样的老者缓缓走来。
闻所想人来,沐云峰主人将手中崔显丢到一旁,看着那农夫看着,笑而不语。
提柴刀,戴草笠,鞋上新泥沾染,背着手,走到沐云峰主人面前,仰头盯着,良久不语。
“道是谁,原是你这天地不容的反天余孽。不等我去找你,你反倒是送上门来,聚寿筑颜,你还真是舍得。”农夫轻轻拍打着手里的柴刀,开口说道。
沐云峰主人耸耸肩,不以为意道:“大限将至,不得走得体面一些。不像你,祸害遗千年,苟喘滋味可好?”
农夫笑着,拍打柴刀的动作无形顿了一下,说道:“我不与你争辩,好死不比赖活,活着比啥都强。”
“赖活,把境界都活丢了吧。”沐云峰主人开口。
闻声,农夫突然是笑出了声,讽道:“不用在这暗骂明嘲,且不说我如何堕落。就是再堕落下去,也胜过你这辛苦压制境界,生怕天道知晓的家伙。”
说着,背着的手收了回来,柴刀抱在手中:“以往境界相仿,你我奈何不得,如今你天机不存,不敢施展,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拿你这酒池肉林杀了我。”
话出,那柄简朴柴刀弥漫起恐怖韵味,寸过即销尺过即毁。
头顶云海重聚,白净中透过一抹乌色。
沐云峰主人如释重负,绽放豪情,笑得酣畅:“已是说过,大限将至。”
农夫有感,抬头望云端,白色不见,乌云滚动,压抑人心。
最后的一丝光芒也被尽数遮盖。农夫自是变了脸色,暴退而去,吼道:“疯子!”
雷池显现,蟒蛇纹路铺展开来,白亮了天地一瞬。
雷临,雨至。
大片大片的雨滴打在身上,湿漉漉,发丝无力趴在脑袋上,说不出的狼狈。
可惜农夫已顾不得这些,拼命远离着沐云峰主人。
沐云峰主人身后,粗如山岳的惊雷轰下,欲要泯灭逆天之人。
乌云已笼罩整片天地,那浩然雷霆亦是可以照亮身际。沐云峰主人施全身能为,竭力冲向农夫,哂然冷笑,开口道:“既是要死,怎么也得带走一个!”
这酒楼内,有不少是登山登得累了一无所获扫兴而回的外来者,听着说书人一番言语,皆是议论纷纷,顿时楼内嘈杂声一片,听不出个所以然。
又听醒木声,众人静下细闻说书人开口,“既然是今日开山路登山门,那今个咱们便聊聊这为何登山,又怎样登山。”
“先生若是懂得怎样登山,又何必在这飞瀑楼当个说书人,早就上山当个逍遥仙人了吧。”有人出声起哄,夹杂不少笑意。或是因登上徒劳而返缘故,都是有些不满与遗憾。
说书人也不恼火,只回道:“只是些早年来人的道听途说,听与不听自然是随得你们。”话落,更有不少人听得兴起,附和道:“先生快点讲些,莫听那些家伙胡言乱语。”说书人又自顾倒了杯热茶,缓缓咂了几口,润了润不曾干涸的喉咙:“听闻这登山路便是山上人播收门人的方便之门,但开启时间不定,或是一年半载,或是三年五载,更甚者十几载不准,若是上了山,自然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移山填海,上天入地近乎于无所不能,当然更是能延年益寿,乃至乎长生不死。”
正在吃着饭食的小六听到这止下了手里的活计,仰起头往说书人那里看了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老六的身影,又浮现那要去自己性命的老者,继而是救得自己性命的老者,最后甚至是曾在念寸山落草,被老六拿了性命的方清平,所谓仙人,莫不是都藐视众生,自尊于万人之上的存在。
“于是咱这个三溪镇这小地界成了香饽饽,大把大把的人挤破脑袋来这想登上山去,凡事自然都是讲究个机缘,你哪怕是上不得山,可这山上,也不见得吃多大的亏。”说到这,说书先生突然顿下,露出个深长的笑,众人正听得兴起,纷纷吵嚷起来。说书人换了个坐姿,再道:“哪怕上不得山,这偌大的山林,谁又敢保证没些啥稀奇玩意呢?前些年,我便是亲眼瞧见个中年男子,趔趄下山,背上背负着个不大的破烂包裹,所过之处,香飘四溢啊。若是不差,定是在那山中发现的唯有山上人栽种的仙果啊。后来包裹更是被那中年男子以五万金票卖给了……”
说书人也是说得兴起,方伸出根手指,侃侃而谈之时,柜上拨弄着算盘的掌柜突然莫不明地咳了一声,入了说书人的耳中。似是醒悟过来,说书人自知失言,伸回了手指,砸吧砸吧尚湿的嘴,接过醒木落下,清脆刺耳,笑呵呵道:“预知后事,且听下回。”
顿时一片嘘声,众人又自知这是说书人惯用的吊胃口手段,也由不得抱怨,默默回到桌前,夹几口菜食或是饮一口浊酒,暗自回味方才说书人的言语。
小六自然是不在意那些,酒足饭饱之时,起身,往着掌柜走去。
临近,掌柜只是抬头瞥了一眼,拨弄几下算盘,开口道:“二钱。”
哑声,小六脸涨得有些红润,莫说二钱,小六此刻是身无分文,半个子儿也掏不出来。直愣良久,回道:“掌柜,我这实是囊中羞涩,万不想掌柜能通融通融,或是许我些活计,抵掉这顿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