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商会,这两年突然崛起的一股势力,凭借旗下相关各行各业的子产业,已然可以与云淮最强的老牌家族林家扳手腕。
商会主店设立在北城,一座高达三层的木楼,碧瓦朱甍,通体深绯,每扇窗户都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门口的两根石柱上还雕刻着各式各样的精美图案,显得分外豪华。
此时,一辆马车安稳地停在大门外,唐季掀开帷裳,踏下马凳,原地伸了个懒腰,抬眸看了眼牌匾上那用楷书写得规规矩矩的“江海商会”四个大字。
“唐兄弟,你先进去吧,小姐应该已经到了。”庞庆牵着马,提醒一声。
唐季转身拱了拱手:“劳烦庞大哥了。”
“哈哈哈,不碍事,其实我年纪挺大了,你若是与小姐以姐弟相称,叫我庞叔便可。”庞庆边向前方的街道走去边说道。
唐季挠了挠头,其实他也没弄懂叔叔和大哥的区别在哪,叫别人一声大哥完全是想显得亲切一点,既然对方都说了,那他自然要成全,朗声喊道:“知道了,庞叔!”
就在此时,月书桦扭着身子从楼中走了出来:“刚下楼就听到你在外面大呼小叫,快进来吧,就等你了。”
唐季脸色微红,傻笑两声,快步走了进去。
走进内部,迎门便看到两个只有小窗户的封闭式柜台,其中各坐着两个老者,其中一个窗口前站着个中年男子,犹豫一番后,还是把手中的玉佩递了进去,并让老者帮他看看值几个钱。
唐季看着这个场面,好奇道:“月姐,咱们这主要是经营些什么?”
“你叫我什么?”月书桦眼前一亮,原本以为要磨这小子很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妥协了,笑道:“哈哈哈,乖弟弟,姐姐这商户主要营生当然是典当,毕竟不能丢了老本行嘛!”
闻言,唐季微微颔首,古代的商会、商行一般都是当铺,但江海商会显然不依靠它来吃饭。
两人通过楼梯走上二楼,走在围栏边看着一层才知道这座木楼到底有多大,预计每层容纳千人都不成问题。
没走几步,唐季便听到前方的房间中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月书桦很快带着他推开门走进屋中,原本坐在门边椅子上的四个老者快速站起身,异口同声道:“掌柜!”
“嗯,不用多礼,你们都坐吧。”月书桦随意挥挥手。
唐季环视一圈,这个房间非常大,整体上有些像之前在江海布行中参加考核的那间,不过没有上次那么拥挤,只有四个老者正在敲打着算盘,每个人身前的桌子上摆着堆积成小山的账簿,在主座边还有个被绳子绑住的老者。
“这是什么情况?”唐季指着那人询问道。
月书桦将他带到一张矮桌前,给了个眼神示意他坐下,轻声道:“晚些时候就知道了,这些账簿都是你的,算完就能吃午饭,你晚到一会,这四位老先生很不满呢,争取在他们之前算完,让他们心服口服!”
距离唐季最近的一位老者瞥了眼唐季,不屑且轻蔑地一笑,继续着手中敲算盘的动作。
唐季却没有注意别人的目光,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了一下,继而看向桌上的宣纸与毛笔,思考一番后,询问道:“月姐,有没有细一点的毛笔。”
月书桦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为了给他提供方便,纸笔都是选得最好的,但也没有多问,给身边的酥儿使了个眼神。
小丫鬟走到主座上,从笔架上取出最小号的一支递给唐季。
“谢谢,哎,姑娘,没事的话,帮我磨个墨吧。”唐季摸了摸笔尖,满意地放在笔搁上。
酥儿斜睨了一眼月书桦,见到主子点头,端庄地跪坐下,帮他磨起了墨。
唐季将宣纸铺好,直接拿起桌上的一本账簿,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手中时不时还要沾点口水,翻书声很快就引来众人的注意。
坐在门边的四个老者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好奇问道:“他在干什么?这么翻能记下东西吗?”
“月掌柜该不会招错人了吧,咱们这缺账房,又不缺神棍,真以为自己是神仙,随手翻翻就能把那么多账目记下?”另一人紧盯着唐季回道。
“管他呢,一会算错或是算不出来,掌柜的自然不会放过他!”坐在最旁边的老者打了个哈欠,头枕着窗脚睡了起来。
月书桦早就见识过唐季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再次见到还是有些惊讶,在主位上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就这样,在房间中众人疯狂敲算盘的时候,唐季已经将第一本账簿翻完,随后是第二本,第三本,四本
许久以后,唐季将全部账簿中的内容记到了脑子中,举起笔沾了点墨水,脑中一边核算、对比账目内容,一边从毛病将有问题的账单记录下来。
在一边的酥儿用余光看着宣纸上的内容,发现对方压根就是在鬼画符,上面除了布、米、画以及酒楼等等几个常见的字能勉强看出来外,其他的“5,8,7”等等压根组不成字。
但唐季也不管她异样的眼神,非常专心地核对着账目,甚至有时候还会闭上眼睛。
坐在靠门处的褐衣老者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移动到月书桦身边,轻声提醒道:“掌柜的,您是不是搞错了?这小子都开始犯困了,您还指望他会算账呢!”
正在浏览店铺营收的月书桦收回目光,抬眸看了眼唐季,柔笑道:“齐执事,给他点时间嘛!”
齐正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返回原位。
他刚坐下,身边的朱临远便戳了戳他的手臂,低声道:“你说咱们掌柜是不是看上这小子了?嘿嘿嘿。”
“这小子毛都没长齐,比掌柜不知要小多少,不可能的,就算看上,掌柜也不是那种因为儿女私情耽搁楼中事务的人!”齐正小声回了一句。
朱临远撇嘴反驳道:“咱掌柜的男人都死好几年了,也是时候”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锋利的目光盯上。
“朱执事,你如果不想要舌头,我不介意晚上割了它下酒!”月书桦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唐季的思绪被打断,带着好奇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
果然,表现得越是温柔的女人,生气起来就越恐怖,回头得打听一下对方的忌讳,以后尽量不触碰。
他晃了晃脑袋,收回思绪。
朱临远吓得连忙跪地求饶:“掌柜的,饶命,饶命啊!”
“再有下次,你这执事也就到头了!”月书桦将杯中茶水饮尽,收回目光。
“是是!”朱临远额头的汗水都滴了出来,咽下口水,在其他人搀扶下坐回椅子上。
不多时后,唐季将纸笔放下,看着周围人还在敲着算盘,伸了个懒腰,唇启道:“我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