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盎让魏征的话震得,久久无言。
“魏长史玩笑了!”
魏征却是一本正经地言道:“冯大将军,在下并未与大将军开玩笑。魏征此次前来,真的是希望冯大将军在岭南造一次反。”
冯盎眼看魏征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这才镇定下来。
寻思了良久,冯盎这才说道:“请恕冯盎浅薄,魏长史此言,冯盎着实是不理解其义。我冯家自开皇十年,归顺大隋,二十多年三代人,无不沥胆堕肝,竭诚尽节。别说我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就是一个普通人,也不会造反。”
“冯大将军说得好!”
魏征鼓掌笑道:“冯大将军的赤胆忠心,真是天地可鉴,人神共仰。若是岭南之人,皆如冯大将军一般忠诚,则岭南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乱子了。”
这是试探?
冯盎实在有些弄不清魏征的意图,他不想再跟着对方的指挥走,索性直接言道:“魏长史,冯盎对大隋之心,始终不变,你若是以此来试探我,就是小瞧我冯盎了。”
“大将军误矣!”
魏征言道:“征如何敢试探大将军,确实是需要大将军帮忙?”
“冯盎不明白!”
魏征接着说道:“大将军可知就在几日前,大隋的数万主力踏海而来,直扑南海,已经收复了南海城了。”
这次冯盎是真愣了。
“这!这怎么可能?”
魏征说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让冯盎难以置信。
眼看冯盎大吃一惊,魏征故意问道:“怎么,冯大将军不高兴朝廷收复南海吗?”
“不!”
冯盎被抓住话柄,连忙否认道:“当然不是,只是数万大军从海上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魏征笑道:“这没什么,大隋水师强大,可使十万精锐乘船远航。我知道岭南有五岭天险,又有瘴疠之毒,北方将士到了岭南根本难以生存。不过从海上而来,就无复此忧。沿郁水而上,整个岭南,无处不可至。”
冯盎品味着魏征的话,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若真是如此,不说榆林、始安这些内地之郡,像高凉、南海、合浦、宁越等滨海之郡,尽在隋军的攻击范围内。
当一个人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突然被打碎,对这个人的影响可想而知。
“这,这又如何有叛乱的事?”
魏征笑道:“我军数万主力而来,主要是想宣抚岭南,安定百姓。可岭南之地,总有人想称王称霸,割据一方。大隋虽然不愿意再起战端,百姓流离。可只有一个太平的环境,才能更好地促进岭南的发展。
因此想请冯大将军带头,将这些叛逆之徒尽聚拢在一起,攻打南海城。到时所有叛逆,一战可平矣。”
直到这个时候,魏征才言明真正的来意。
而冯盎更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今天的魏征给了他太多的震惊,这么出格的事情,你魏征怎么敢想。篳趣閣
不过冯盎反应也不慢。
“魏长史说笑了,岭南之地,都是良顺之民,哪有人会反叛朝廷。你若是不信,我明日便邀请各地官长,前来拜见长史。”
魏征摇摇头。
“冯大将军才是真的错了。
冼氏占领南海,宁氏、李氏到现在还在和官军争斗,杨世略攻打归善(治今广东省惠州市东),邓文进阻塞五岭,难道在冯大将军眼中,这些人都是忠臣吗?
大隋要的是真正的归顺,而不是有兵有人,名义上归顺,却是一地的土皇帝。”
冯盎有些说不出话来。
魏征接着有些推心置腹地说道:“说实话,这是卫公为了帮着冯大将军立功才定下的计策。我军若是按部就班,一地一地打,的确要多费一些时间,可是三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总能赢得。
可那时的岭南是什么样子,冯氏又是什么样子?大将军可想过。”
冯盎心里很清楚,他帮着大隋扫平了这些岭南各势力,自己也未必能保存。黄明远不允许旁人割据岭南,难道就允许自己吗?
于是冯盎说道:“魏长史着实说笑了,之前有些乱事,完全是天下生乱所致,大家也都是想帮着朝廷安定地方,岂敢有叛意。今朝廷重返岭南,我等自当用心供奉,尽心竭诚。至于什么叛乱,我想就没必要了,也不会有人跟着一起的。”
魏征早知道冯盎不会同意,也不恼怒,而是又言道:“既然如此,征亦不敢勉强。自大隋崩离,海内骚动。今卫公虽应运,而风教未浃,南越一隅,未有所定。冯大将军克平五岭之地,地广数州,人心皆向,岂与赵佗九郡相比?征以为冯大将军但上‘南越王’之号,以正视听。”
冯盎实在让魏征说得不知所以,魏征一会前一会后的,到底想干什么。
“魏长史!吾敬你是国之上臣,一再忍让,可长史却屡屡出言挑衅,欲置我于不义之地,欺我冯盎懦弱否?”
魏征看着冯盎,出言问道:“冯大将军,你是不是觉着你世居南越,于兹五代,本州牧伯,唯此一门,子女玉帛,应有尽有。人生富贵,如君者希矣。所以何求‘南越王’之号,非所闻也。”
冯盎听了,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是又如何?”
魏征看着冯盎,突然大声喊道:“冯大将军,你怎么还不明白?若当盛世,大将军自可挟岭南之势以自保,可这是乱世,多少人为求一活而不得。
今卫公平定岭南大势不可逆,岭南诸酋覆灭不可逆。当魏征找到冯大将军那一刻起,大将军就只有两个选择,或是追随卫公,尽扫群丑;或是螳臂当车,与岭南诸酋同亡。可冯大将军却想着左右逢源,两不得罪,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
墙头草最不可违,会首先被消灭,因为所有人都担心墙头草会倒向对方。
魏征今日敢言,若冯大将军还想左右逢源,不出一月,南海城中的数万大军就会踏海而来,出现在高凉城外。冯家有多大的把握还有决心,和大隋作殊死一搏。”
冯盎一屁股坐在榻上,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