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朱贵和戴上帽子刚要财务室外面走，门忽然敞开了，陈霖桐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朱贵和问：“老朱要出去？”

“闲着没事想出去溜达一下，陈掌柜有事？”

陈霖桐抬起手，把一个茶罐摇晃了一下，露出一丝神秘表情，“老朱不是喜欢喝茶吗，想请你品尝一下我刚制的红茶。”

朱贵和接过茶罐问：“这些天掌柜的待在厂房里就是制这种茶？”

陈霖桐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朱贵和拔出茶罐上的木塞，将里面的茶到出一点在自己的手掌上，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是红茶末？”

“不错，是红茶末。”

朱贵和疑惑地看着陈霖桐，“福州茶市根本就没有收购红茶末的，陈掌柜试制这个做什么？”

“先别管有没有人要，你就帮我鉴定一下茶的质量如何。”

“好吧，说实话我挺喜欢喝小种红茶，特别是松烟的香味令人着迷。”朱贵和一边说一边把红茶末倒入盖碗中，冲泡后闻了闻杯盖，点头道，“嗯，不错，香气很浓烈。”

陈霖桐催促道：“你快喝口，品尝一下味道如何？”

朱贵和端起盖碗轻轻喝了一口，让茶汤在嘴里停留了一会，“滋味很醇厚，很不错。”

“你把茶汤都倒掉，然后再冲泡一遍。”

朱贵和不解地问：“为什么？”

“听我的就是了。”

朱贵和把茶杯中的茶汤倒掉，又倒入热水。

“你再品尝一下。”陈霖桐脸上露出急切的表情。

朱贵和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脸上突然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口感怎么轻了许多，好像有淡淡的苦涩。”

“再把茶汤倒掉，再冲泡一遍。”

朱贵和把杯里的茶汤倒掉，然后又冲入热水，神情忽然一怔，闻了闻杯中冒出的热气，“咦，香味好像没有了。”

陈霖桐微笑着说：“再尝尝茶汤的味道。”

朱贵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头突然一皱，把喝进嘴里的茶水又吐了出来，“又苦又涩，根本没法喝，陈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霖桐笑而不语，转身向屋外走去。

（2）

萧柏坤身穿香云纱的唐装，背着手，在花园中的甬道上慢慢走着，朱贵和跟在他身边，俩人边走边交谈。

萧柏坤问朱贵和：“以你的看法阿桐在厂房里试制的是假茶？”

“的的确确是假茶，他还得意洋洋地让我品尝，不过真是奇怪，刚冲泡出来的时候香气扑鼻，口味香醇，是很不错的红茶，没想到第三泡的时候根本就没法喝了，也不知道陈掌柜是如何做到的。”

“前段时间你来告诉我，洋行要红茶阿桐却不同意生产，现在却在试制假的红茶末，你说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也猜不出陈掌柜究竟要干什么，感觉他这个人神秘莫测的。不过他要是真在厂里生产假茶，老爷可要阻止他，否则茶厂就要毁在他手上。”

萧柏坤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一定要记住，无论阿桐要做什么，都要尽力配合他。”

“那他要是做坏事呢？”朱贵和担心地问。

“放心吧，我相信阿桐不会乱来，他做这些事情一定有目的。”

“好吧，我知道了。”

“还有一点，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朱贵和答应一声，匆忙转身离开。

就在朱贵和走后不一会，陈霖桐又来找萧柏坤，知道陈霖桐来一定是有事，萧柏坤把陈霖桐请到书房里。

陈霖桐身旁的茶几上放在盖碗茶，萧柏坤抬手示意了一下，“喝茶，这还是你姨夫上次来时带给我的陈年观音。”

“谢谢，我今天来找萧先生是有一事相求。”

萧柏坤笑了笑，“跟我不用客气，有事只管说。”

“我想使用龙胜公司账户里的那笔资金。”

萧柏坤表情平静地说：“舒航离开后你一起负责龙胜公司的事务，使用公司账户里的资金不用跟我打招呼。”

陈霖桐犹豫了一下：“我这次需要的资金量可能很大，公司账户里的资金恐怕不够……”

“还差多少？”

“大概还需要十万块大洋……”

“这么多？”萧柏坤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我回安溪能筹集到五万块。”

萧柏坤略一沉思说：“不用回安溪筹集了，我想办法凑齐十万块大洋，你什么时间需要？”

“不是很急，最早下个月能用到。”

“那好，这个月底我会把十万块大洋交给你。”

陈霖桐迟疑了一下说：“您不问问我为什么需要这么多资金吗？”

萧柏坤微微一笑，“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既然认定你能做大事，就相信你所做的事情。”

“谢谢萧先生的信任，这笔资金最多使用半年，我给您立下借据，到期如果不能归还，我就……”

萧柏坤摆摆手，制止了陈霖桐的话：“借据就不用写了，我听璇儿说你很喜欢读《道德经》，和大怨，必有馀怨，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恒与善人。老子说有道的圣人保存借据，但并不以此强迫别人偿还债务。我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也不会做出强迫别人偿还债务的事情，所以借据对我来说没有用。”

陈霖桐表情有些窘迫，“我知道了，厂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好的，有事尽管来找我。”

陈霖桐起身往外走，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斗茶图，随即匆匆走出书房。

萧柏坤望着陈霖桐的背影，平和的目光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