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涛在他手下也做了十来年的账房了。原先他只是集香楼的账房,后来叶崇明看他账做得好,人品又不错,这才叫他做了总账房。
他的薪水比普通账房高,却只需要每个月查查账,十分轻松。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道。
叶雅茗摇摇头:“现在还没有定论,您先别急,看看再说。没准是我猜错了呢?”
叶崇明知道叶雅茗年纪虽小,做事却十分老道,从来没有冒失的时候。既然她说文涛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
只是他想不明白文涛为什么要背叛叶家。这对文涛有什么好处?
“除了文涛,其他人也要看看。我想知道这些账房算错账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是无意,他肯定觉得自己的账本没问题,不会心虚地来找文涛;如果是有意……”
叶雅茗没有说下去,但叶崇明知道她未尽之语。
“您老稍安勿躁,慢慢看吧。京城那两个还没动呢。”叶雅茗又道。
“京城的也有问题?”
叶雅茗点头。
叶崇明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下,他不得不考虑换账房的问题了:“那如果把他们都换掉,除了姜先生,还有哪些得用的人?”
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想过要让家里忠心的家生子去跟这些账房学做账。但人家吃饭的本事,哪能轻易让你学去?自然是敷衍着随便教教。他送去的两个学徒,到现在都还不能单独做账。
“您别着急,这个问题我会解决,您且耐心等着。”叶雅茗道。
叶崇明只得按下性子,想看看叶雅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么过了几日,等叶雅茗把新宅子的家具图画好,交给木匠打制时,叶宅及茶坊、茶楼的下人、伙计中开始流传着一个传言,说叶三姑娘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打算抓住错处,把老太爷重用的旧人撤掉,换上她在庄子上培训的那群新买的下人。
这传言一出,不光那些账房、管事慌了,便是下人们也人人自危。
李富来找了叶崇明,把这传言跟他禀报了。
见叶崇明若有所思,既没对此产生疑问,又没见动怒,李富忍不住唤了一声:“老太爷……”
“嗯?何事?”叶崇明回过神来。
“这……这闹得人心惶惶的,是不是不好?如果没这事,您让三姑娘澄清一下;要是有,您……”李富吞吞吐吐,“您就任由三姑娘这样?您这身子骨还康健着呢,再掌家十几、二十年都没问题。”
叶崇明盯着这个自己用了二十年的老管家,半晌没作声。
李富被他盯着如锋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这些话,谁跟你说的?从哪些地方开始传的?你查过没有?”叶崇明问道。
“这……”李富额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就……他们都来问小人。小人感觉不对,便匆匆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去细查。”
“要、要不,小人这就去查?”他又问。
“行,去查吧。”
李富松了一口气,匆匆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他刚走,叶鸿昌也进来了:“爹,家中下人有传言,说茗儿要换掉您得用的人。”
叶崇明盯着他:“刚才李富跟我说了。你信吗?这事你怎么想?”
叶鸿昌摇摇头:“不可能,这绝对是谣传。茗儿要换就直接换掉了,哪能让府中谣言四起的?而且她一定会跟您商量的。”
叶崇明这才放下心来。
账房有问题,还可以换掉。可如果叶鸿昌心里有别的想法,想趁着这个机会来给叶雅茗上眼药,挑拨两个家主之间的关系,这问题就大了。
还好没有。
“这事我会查,你不必担心。”他道。
见叶崇明心里有数,叶鸿昌就放心了。他现在的身份,过问这件事会有些尴尬,也容易被人利用,多生事端。
他正要告辞,叶崇明问道:“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我的小厮,他也是听下人们议论才知道的。”
叶崇明听罢,摆手示意叶鸿昌出去。
不一会儿,叶鸿荣也来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叶雅茗就进来了。
叶崇明示意叶鸿荣闭嘴,问叶雅茗道:“是谁在搞事?”不等叶雅茗回答,他又问,“是不是文涛?”
叶雅茗不置可否:“您不是叫李管家去查了吗?一会儿等他拿出结果来再说吧。”
叶崇明满眼失望:“你一查账,就有人跳出来挑拨你跟我的关系,这不是心虚是什么?如果是沈重义和许慎,这谣言就只会在外面传,不会传到府里。现在人人自危,只能是文涛。”
叶鸿荣在一旁吃了一惊。
叶雅茗摇摇头:“文涛道行没那么浅,他就算要传,也只会让沈重义和许慎传,他在后面出主意。”
叶崇明沉默了一会儿,道:“把他们叫来吧。”
叶雅茗一挑眉。
如果是她,自然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直接就把几个账房叫来,问上几句,然后该辞退的辞退,该惩罚的惩罚。
反正在她查的账里,他们都不无辜。
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顾着叶崇明的感受。这些人都是叶崇明用了多年的,尤其是文涛还是叶崇明最信任的人。这会儿出了问题,想来叶崇明自己也不好受。
现在叶崇明能做出决断,她自然也不会再拖。
她点头道:“成。”
没过多久,文涛等人就被叶家护院“请”到了叶宅来。
三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尤其是文涛,向来在叶崇明面前得脸,一进门就发作开了:“老太爷,您这是怎么意思?”
话声刚落,他就看到坐在下首的叶雅茗,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原来是三姑娘。真是好大的威风。这是成了宣武侯世子夫人,便开始作威作福,不把老太爷放在眼里了?皇上都还要讲孝道呢,你不怕你这名声传出去,传到京城里,让皇上对你不满?”
此时屋里不光有叶崇明和叶雅茗,叶家的爷儿们都在座。
叶鸿盛是个最护犊子的,哪里听得文涛这样说自己女儿?他脸色一变就要喝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