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章韵说过,徐厚蒲没有干几年法医,就转回临床去了。他是什么时候离职的?”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然后看了余子江一眼。
“的确如此,徐厚蒲退休前已经不在警务系统里工作了”余子江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回答陶林,纸张拍打空气的摩擦声不断回荡在空旷的档案室。
余子江很想找到问题的答案,于是手上翻文件的动作越来越快,翻完一本文件又往前踱步找出另一本文件许久之后,那悉悉索索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
“看样子,华鑫酒店纵火案是徐厚蒲接受的最后一个大案。离职应该离结案的时间不久。”余子江回答了陶林。
“跑路避风头去了?”他吐口而出几个字。
这样的揣测不太尊重逝者,但种种奇怪的迹象,都在指示这黑暗的真相。
“也许这就是杀害徐厚蒲的原因。”陶林轻喘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我们可能得考虑一下案件会不会升级为连环杀人事件,所有涉及华鑫纵火案调查的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他最后皱眉说道。
“那他的目标也太多了。”余子江担忧地喘了一口气。
“我们怎么可能一下子保护这么多人,而且如果贸然给他们发出警告,不可避免地会造成巨大恐慌,这对社会治安非常不利。”他摇了摇头。
“案子的几个主要负责人和关键人呢?先找几个最重要的人。”陶林问。
“我看看”余子江低下头去。
过了几分钟——
“嗯?这案子居然中途换过调查负责人”余子江又往下翻了页文件,然后皱眉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最开始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是刑侦第三支队,卞凡副队长。”他伸出手指,指尖划着文件上的内容逐字说道。
“嘶——卞凡?”接着他不免一颤,一些回忆片段出现在了余子江的脑海里。
“你认识他?”陶林斜视了一眼。
“他之前犯事了,丢掉工作不说,还在监狱里呆了一阵,当时这事情在局里闹得挺大的,所以我有印象。”余子江艰难地回忆了一阵,最后摇了摇头。
“具体犯了什么事儿你还记得吗?”陶林立刻警觉起来。
“受贿,数额比较大,被全局通报批评了,我印象里好像是因为他车子后备箱被发现塞了一大堆现金。我隐约记得通报里说过,那堆现金足足有二十万呢。”余子江转头对陶林说。
当时具体的案发过程余子江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个扎眼的数字他始终有印象。
你要知道,二十万只是我们这种人开一场派对的钱。突然间,夏艺卓在办公室里说过话一下子冲入了陶林的脑海里,让他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原来那不是一句不经意炫富的话,而是一句别有深意、甚至饱含讽刺的暗示。
二十万可以帮助一群少年实现创新梦想,二十万也可以彻底摧毁一个人的职业生涯,改变一个人原本前途光明的一生
但它在那些富豪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只要一个晚上就能挥霍成空。
真是一个胜似玩笑,却又无可奈何的事实。
“就是因为这个事儿,所以纵火案才换了负责人的?”陶林立刻问。
“我不太记得清贿赂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了,这些卷宗里也没有相关文件。但稍微联想一下,这确实可能是一场阴谋,是有人刻意要把卞凡搞走的。”余子江说。
陶林听罢发愣了几秒,然后重皱紧眉头重新转过头去,若有所思地继续翻动着手上的文件。
这个案子尘封在档案室近十年,现在重新审视,陶林只觉得它漏洞百出。
“你知道卞凡现在在里哪吗?”陶林压低声音问道。
他有太多的疑问,光靠这些不知真假的文件是不可能得到回答的,而这个恶意被抹黑被迫离职的卞凡,一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有找到卞凡,才可能撕破这重重的迷雾。
“不太了解。”余子江摇了摇头。
没办法,如果找不到卞凡,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
“但我最近可以多问问局里的前辈们,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余子江又补充了一句。
“嗯,也只能先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了。”陶林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儿我觉得惊奇的。”余子江“啧”了一声,看着手上的文件摇摇头。
“一般这种重大案件,从警方受理侦查,到法院审理,最后得到判决结果,起码要两年以上的。可是这桩纵火案,一年出头就判定了。”他说。
时间太快了。陶林一下也感受到了不对劲。
“是啊这个案子既然有一些争议,被告方应该会选择多次不服上诉,这将导致案子被拖时很久,才出最终的判决结果。”陶林自顾自地呢喃了一句。
“贺扬有过两次上诉记录,第三次原本提交了申请,过不久就依本人意愿放弃上诉,申请撤回了。”余子江不免一惊。
“如果这真是一桩有问题的案子,贺扬怎么会主动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呢?况且前面两次的上诉已经那么艰苦了,他更加不应该放弃第三次上诉机会才是啊?”
“也许就是因为太辛苦了,他才撑不下去了”陶林突然觉得心里堵的慌。
“而且,如果当愤怒与同情心爆棚的民众知道,一个背负着十八条人命的纵火犯竟然还有脸不停上诉,结果会是怎么样的?”他看了一眼余子江。
“他会受到更加激烈的谩骂。”余子江喘了一口气。
他已经能想象到了,贺扬一定会被骂得烂到地里。大家会称他为一个没有心的禽兽,竟然还想得到轻判。
这个年轻人身上,究竟发生了多少让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也许到最后,贺扬自己都产生了错觉,认为这十八个女孩真是就是自己一把火烧死的,也不管这个案子在程序上到底出现了多少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