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脚步声再次临近,是关雨花从病房里走出来了。余子江立刻直起身子,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却怎样也说不出话。
“为什么”关雨花终于在喉咙里压出了三个沙哑的字。
“他为什么死了!”下一秒,情绪终于冲垮了心理的堤,崩溃得一败涂地。
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就这样被独自留在这人世间。
关雨花双腿一软,身边的警员立刻上前扶住她,可是关雨花的身体已经全然没有了支撑,她的力气都用在了撕裂一般的痛苦哭泣上。
“关夫人”警员们拉不住她,最后任凭她跪倒在地。
冰冷的地板硌着她的手脚和膝盖,女人惨烈的声音贯穿走廊,凄厉又揪心。
她崩溃的模样仿佛给余子江的心脏狠狠扎上一刀。
“关夫人我们十分抱歉,请您节哀。”他缓缓单膝跪在关雨花身边,想要轻轻拍她的背。
看到夏艺卓的妻子崩溃成这个样子,他很是愧疚、很是自责,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关雨花。
余子江有种很不痛快的感觉——他总是隐隐觉得,自己的失职,也算是逼死夏艺卓的推手之一
“你滚!”果不其然,关雨花根本不可能接受余子江的安慰,她哀嚎地几乎破音,似乎已经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警方身上,最后使出了所有力气,发泄一般地将余子江一把推得踉跄倒在地上。
“余队!”章韵赶紧上前扶起了余子江。
她刚想要继续往前扶起关雨花,可是章韵的手刚伸出去一半,关雨花就憋了好大一口气,咬紧了唇,扶着冰冷的墙壁站了起来。
她抽泣得的浑身发抖,明明想要忍住不哭,泪水还是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往下坠落。
余子江抬头看到了关雨花此刻的眼神,她瞳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恨意与杀气,浑身上下已经温柔不再。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陶林皱紧了眉头,注视着这个女人浑身发抖地走向余子江。
“我们苍融,一定会让整个r城警局付出代价”她死死盯着余子江的瞳仁,一字一句地把加重的声音从喉咙挤出来。
关雨花的声音本就清脆婉转,就算愤怒到极致,也还是没有太强的胁迫感。可是她眼睛里腾出的怒火,已经具有足够的侵略性,
余子江没有出口回复关雨花任何一句话,只是任凭她发泄所有的愤怒。
“关夫人,您怎么能这么威胁我们呢?尸检结果还没有出来,死因有待进一步调查。夏总本身就患有严重的疾病,当时他暴毙的时,审问室里是没有人在的,我们不可能对他实施刑讯逼供。”关雨花这种裸的挑衅威胁,实在让章韵看不下去了,于是开口帮着余子江说了两句公道话。
关雨花猛一转头,那双冒着火光的眼睛盯紧了章韵,她宣泄的目标这下是转移到了法医的身上。
章韵哪里见过着架势,心里猛得一磕,呼吸也跟着顿了一拍。
“我想请问你,你们家的顶梁柱是谁?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丈夫,或者是你的哥哥?”关雨花步步紧逼,章韵便步步后退。
最后她“哐”一下后背抵墙,再也无路可退。
好像每个人都被关雨花这样如洪流溃堤一样勃然而出的情绪震慑住了,病房前是沉默的一片。
“又或者,你是个很强大的女人,自己一个人就能撑起整个世界。”关雨花接着说道。
“可我和你不一样啊!夏艺卓是我的全部,是苍融的全部!现在他没了,我的家塌了,整个苍融坠入水深火热,请问谁能来救救我!”关雨花撕扯着声音说道。
“你我都是女人,我不求你和我共情,但你不能没有心!”她最后哭喊着说。
“关夫人,夏总身上的悲剧我们所有人都不想看到,我承认我们出现了错误,但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查清所有真相”余子江在关雨花身后说道。
关雨花的注意力又一次拉扯回了余子江身上。
“时间?我最缺的就是时间。你给我记住,苍融不可能放过你的”关雨花抛下了一句凶狠的话。
然后她握紧拳头,转身想要沿着走廊离开。
陶林就站在走廊边上,对于刚刚发生得一切,他都选择一言不发。
走过陶林身边时,关雨花一步停下,然后迈几步走到陶林面前,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
余子江看到这个女人咬紧牙关,似乎所有的力气都憋在胸膛里,下一秒就要对着陶林破口大骂。
可到头来,关雨花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扬长而去。
对陶林而言,关雨花最后那个锐利的目光,似乎别有意味
医院门口,几辆黑色的奔驰车在路边排成一列,这种架势不免让人生畏。
关雨花慢悠悠地走出门口,她脚步沉重双眼无神,就像一个被丝线悬挂起来的木偶。
悲伤到了极致,她只剩下了麻木。
离开压抑而死气沉沉的医院,关雨花终于重新回到了阳光之下。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即使已是午后,光线仍然灿烂得晃眼。
看到关雨花的身影,一辆奔驰车上立马跑下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
那个人多年跟随夏艺卓,和他称兄道弟,实际上是夏总的得力保镖小弟。
他一边往关雨花的身边跑,一边撑起手中的黑伞,细心地为她遮住灼烈的阳光。
“嫂子您没有吃亏吧?兄弟们我都给带来了,我们和里面那群人不共戴天!”男人愤愤地说道。
关雨花面无表情,没有回男人任何话,她双手推开了自己身边撑起的那把黑伞,大好晴天的太阳光直射下来,照得她的头顶暖烘烘的。
女人缓缓地抬头,面朝着天空热烈的太阳,伸出一只手来,半遮住自己的眼睛,望向无云天空。
“晴天来了,后面不会再下雪了吧?”她呢喃了一句。
没人知道关雨花此刻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