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余子江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之前的三具尸体,看起来都是那么不堪——郭雯被焚烧、刘映月被扔在下水道、顾菲被封进水泥……而侯婷婷的尸体,凶手将她的皮仔仔细细地剥离了下来,那张漂亮的皮囊一点也没有损坏,就好像凶手的某样收藏品一般。”陶林远远地看着那分离的尸体,缓缓开口说道。
实际上,他的形容让余子江深感不适。在陶林说话的刹那,余子江仿佛能想象到人体的筋骨肌肉被精致分离的血腥场面。
它很有仪式感,却又无比残忍,以至让人觉得恶心。
“而且侯婷婷的抛尸地点,也比前面三个人的抛尸地美得多。”陶林继续悠悠开口。
女孩永远倒下沉睡的地方,是一片盛开的粉色花海。
满山的桃花飘着香气,埋于鲜花泥土下尸体,比郭雯、刘映月、顾菲体面得多。
“凶手对侯婷婷一定有不一样的情愫,她将这个女孩杀害时的心情,一定和杀其他人时的不一样。”陶林最后说道。
“是段潇杀的侯婷婷,所以手法中体现的心情才会大有不同。”余子江皱眉接过了话。
那张完美切割下的皮囊,甚至会让人有这样疯狂的猜想——就是因为段潇太喜欢侯婷婷了,才想把她的皮百般疼惜地割下来。
“如果我从来没有了解过段潇的故事,没有见过郭雯、刘映月、顾菲的尸体,我一定会很赞同章韵刚刚的说法——凶手为死者注射致死量麻醉剂,是为了方便拆除下皮肤。可是现在,我更愿意把这样的做法单纯地理解成:段潇想要温柔地夺取侯婷婷的生命。”陶林接过话。
“太讽刺了!段潇口口声声说侯婷婷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就连之前杀掉的三个人也是为了侯婷婷才下手的。可到头来,她却要用这样的方式杀掉侯婷婷。我实在是不想接受这样的真相……”接着余子江深吸了一口气。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就快要崩塌了。
“别忘了我们在孤儿院看到的资料,段潇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八成就是顾繁森逼她的。”陶林回答。
“段潇从六岁开始就接受顾繁森的洗脑,她这一生都被浸透在罪恶里。甚至会觉得杀人是一场为强者而生的竞技游戏,而在她杀死侯婷婷的那一刹那,她下定决定重回人间,等待世人对她的审判,而后……她就要到地狱里去了。”
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人是顾繁森,是他用一颗狭窄邪恶的心,培养出了畸形的犯罪机器,让她惨无人道地杀戮,最后痛苦地坠入深渊。
“段潇想要踏出血河,我也觉得是时候结束一切了。”陶林说罢,转身离开了法医科的解剖室。
余子江跟了出来,很快与陶林并排走到了一起。
“明天让我再见见段潇,我想在她面前宣告我们的胜利。”陶林对余子江说道。
“其实这场游戏她就没打算要赢。”余子江小声叹了一口气。
“我之前也见过这样的罪犯,他们渴望放下屠刀,内心总是会非常地挣扎。这些人就像是上了瘾似的,想停手都停不下来。”他接着说。
在侯婷婷消失在这个世界的瞬间,段潇的灵魂也已经死了,她此刻蜷缩在拘留室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等待自己的结局。
陶林回到家休息时,已经是深夜,他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段潇,想起段潇手下那些悲惨的尸体。
于是他辗转反侧,凌晨了才浅浅睡去。
结束了,段潇悲惨而又血腥的短暂人生,就要结束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r城警局——
审问室的门再一次打开,陶林手插着兜,抬起腿往前大跨了一步。
“你们什么都找到了?”段潇看着刚刚推门而入的陶林,扯出了一个瘆人的微笑。
“你出的题我已经解完,而你身上隐藏的故事,我也已经推理得差不多了。。”陶林说着,坐到了段潇对面的软椅子上。
然后翻开自己手上的文件,将一页图片单手推到了段潇面前。
侯婷婷的尸体被缝合完毕,她的皮肤被摆在鲜血淋漓的**旁边——这就是文件上图片的内容。
陶林没有过多解释,这张照片就是胜利者的宣告。
段潇的瞳孔向下微微移动,扫视了一眼桌面上的图片,然后嘴角绷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我们找到她了。”陶林说罢,把文件重新拖回到了自己面前,段潇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过去,可她已经看不到上面的内容了。
“这一次你可以对我坦然开口了吧?”陶林接着说。
“你果然不同凡响,这次确实是我输了。”段潇轻笑了一声。
“不是我打败你的,打败你的人是侯婷婷。”陶林摊了摊手。
只见段潇一咬牙,手掌紧紧握住了拳头。陶林的话一针见血,直接戳中了段潇的痛点。
“说说看吧,你为什么要下手实施这场连环杀人案?顾繁森不可能指使你杀害自己的女儿顾菲,以及她朋友的郭雯和刘映月。你这么做,其实是在与他作对。”陶林挺了挺腰背,换了一个坐姿,继续开口说道。
审问室里突然陷入了令人发颤的沉默。在着极具压迫感的空间里,连耳朵都被逼出了捉模不透的嗡鸣。
“因为她们都想杀了侯婷婷。”最后段潇深吸一口气,看着陶林的眼睛回答。
“你想象不到的,她们的心极度狭窄。如果有人反复挑战她们的权威,那就必须让她消失。顾菲这种做派倒是和顾繁森一模一样。”接着她笑了一声。
“至于郭雯和刘映月……真不愧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七年前那场荒唐的斗殴事件,已经让我觉得她们恶心坏了。”段潇撑着眼皮,一副鄙夷的样子对陶林说道。
那是她第一次没有听从顾繁森的命令,站在顾菲这一边,帮助她欺负无辜的人。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暗无天日的世界就被撕破了一道投光的细小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