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个商人合伙买了下了那片飞地,差不多把过桥浜都给圈进来了,为了新开发的房子好卖,就修了条公路,连通沪宁。书寓的主人拿了拆迁款上岸了。里面的姐妹也星散了。
这时候的佟阿妹面临着生死选择。向左,干脆闯上海,重操旧业再创辉煌;向右,回乡下老家,嫁给已经对亲的同村的福根,穿衣吃饭种地生娃。
不过,她果断地向左了。
佟阿妹是一个特立独行,又有担当的女人,当时就坐上了沪宁的列车,到上海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他是在闸北下的车。举目无亲的她不知道该向何处,只打算在车站猫一晚。
不过,就是这一晚,上演了中国传统哲学的全部精髓。
先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那时候,闸北一带驻守有国有的正规军队,覃连生是某排的排长,负责闸北车站附近的防务,就这样,佟阿妹就被覃排长当做“三无”人员给收留了,关进了原来给违纪士兵专用的禁闭室。
再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那时正值盛夏,上海的夏天闷热潮湿,禁闭室就一个小小空间,闷热是她这辈子唯一的记忆。
自然环境的恶劣,往往会摧毁文明的尊严。
佟阿妹在书寓里浸润多年,当然知道一个女人的衣着的作用,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些了,就把毛蓝的罩衫脱了,只留了个丝绸的贴身小褂。
别看佟阿妹细瘦高挑,却也是要啥有啥,一点不输别的女人不说,还别有风致。再加上她正值豆蔻年华,青春勃发之际。
这让本来打算过来放了她的覃连生哪还把持得住,就在这个狭小的还充满尿骚味的空进里把能办的事都给办了。
佟阿妹帮佣书寓,早知道女人,不管你多么尊贵,迟早也就这么回事,何况你现在还不尊贵呢。也听说这事多么美妙,也曾生过尝试的念头,跟书寓里那个帅气精壮的长包车夫。她都不记得那个帅哥的名字了。
既然现在有人有枪的覃排长想要,那就给了吧。还尝试着迎合,想体会到别人说的美妙在哪里。
还有就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和因祸得福。
这覃连生得了这温软如玉,又尝尽了雨露甘霖,就想着长相厮守,便把他藏在一个小旅馆里,夜夜笙歌了起来。
没过几天,欢愉过后,还在意犹未尽之时,佟阿妹就说,这旅馆里好是好,见面也方便,但毕竟不是家,心里头不踏实。要是有个自己的房子,就可以尽情地欢愉不用顾及什么军警查房什么的了。还说自己从家里出来,带着些银两,覃排长地头熟,又有人有枪,不怕被别人坑了,先去租个小房来住。
覃连生情正浓时,急着龙涎再吐,就豪情万丈的说,“房子会有的,票子也会有的。放心,有我在,那里用到你的钱?”接着……
覃连生是个要脸的人,不出一个礼拜,就在离自己驻地两个里弄远的晒布里买了个三上三下的公寓,两人过起了夫妻的生活。
过了一段时间,佟小妹在一张一个星期前的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消息,说是闵行的金大福银楼给人抢了,值班的堂倌还被遭枪击重伤,生命垂危。
佟阿妹当时若有所思,但还是把报纸放炉子里点火了,依旧过着两人鱼欢水欢的日子。可是,过去的经历,让佟阿妹在得了安定以后,想得就是奢靡,但奢靡是需要票子支撑的。于是,关于票子的事情就又提到议事日程上。
但覃连生虽然还是有人又有枪,还升了连长,但金大福的事是不能常态化的,那是要掉脑袋的。所以,票子的事情就要由佟阿妹想办法,因为是她造成了这种需求。
于是,佟阿妹就写信给大桥浜的旧姊妹,告诉她们上海人傻钱多,速来。
但是大桥浜的姐妹们多数都得到了一些拆迁补偿,上岸了。信来信往的,最后只来了一个。他的书寓开得有点寂寞,有时候还要自己亲自下场,虽然他守住了底线:决不能让覃连生知道,但这事用屁股想这能知道。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
不过覃连生也想得开,只要不砸在自己面上,就当不知道。有时候含沙射影一把,还能讹不少银子,拿去外面照样可以潇洒。这种软饭硬吃的状况维持了许多年,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对佟阿妹结婚的请求,一直以各种理由推拖着。
一来二去,佟阿妹也就青春不再了,结婚的事情,也只是个噱头,偶尔拿出来要挟一下覃连生,自己也就不当真了。有个男人做招牌,免得别人欺负,又能多方获得快乐,何乐而不为呢?就这样,佟阿妹的心态就走向了变异。
最近她很烦恼的是,虽然她极力地发挥她的所长,拉良家妇女下水,也确实有不少成功的案例,但无奈世界变化太快,又人心不古,她书寓里的姑娘,差不多三个月就要换一茬,虽然这个行业致胜的密码就是新鲜血液,但这特么的也太快了了,人刚练熟了就走了。
这不,前段时间,做得最长的,自己一把手调教出来的裘曼丽也自立门户了,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原来打算让自己侄女太丽娟继承自己衣钵,但佟丽娟好像看不太上自己的事业,觉得流水太少,而且不浪漫,只肯做兼职。
今天一见英子,心里就说这是上天送被自己的礼物。难得这个小女子对首饰这么感兴趣。她的经验是,女人对能提升自己美的东西感兴趣,是极易猎取的。
但她不知道英子对首饰的兴趣,仅仅是那串项链而已。
而这串项链,是那个一直陪着她的,看似初恋的覃连生刚送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