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提匆匆放下碗筷,一路“哎哎”地跟着牧天出了店门,甩掉牧天的手,急道:“你干什么?我还没吃饱呢!”
牧天并不理会,大步向前。
胡提回头看了一眼店门,无奈地紧走两步,跟了上来。
“嗨,怎么啦,你是?”
“回家,看娘!”牧天的声音带着些许颤音,透着一丝困扰。
牧天的母亲叫牧尚云,与胡提的母亲夏如花是最好的闺蜜,结拜的姐妹。
夏如花行大,牧尚云行二。还有一个行三的,就是竹林寺的住持妙行师太。她实际上与牧尚云同岁,只是差着月份。
她们原本都是上海滩新舞台的舞女,阴差阳错地又都聚到了彭县。
小二十年前,牧尚云带着尚在襁褓中的牧天来投奔夏如花的时候,就住在胡家。两年多前胡仲连战死,偌大的胡宅里辞去了原本就不多的佣人杂役,只剩下两双母子同住。他们姐妹相称,互为母子。牧天称夏如花大娘,而胡提称牧尚云二娘。
为了不坐吃山空,夏如花拿出丈夫微薄的抚恤金,加上牧尚云不多的积蓄,在胡宅开了一家颇为时尚的裁缝店,名为“云之花”缝纫社。但许多认识她们的人宁愿称它作“尚云”缝纫社。
胡宅是一个两进的四合院,位于二马路周后巷口上。
此时已近晌午,橱窗依旧敞亮,但院门却是虚掩的。
西装男带着大汉和瘦猴逡巡地转入,围拢在门前打量了一番。
西装男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瘦猴,颔首示意他前去叫门。
瘦猴接过纸包,会意地点点头,上前拍门。
片刻,里面传来女人的应门声,接着大门拉开。
“先生……”夏如花扶着门框问。
“我是曹府管家,我家少奶奶要做件衣服。”瘦猴不无恭敬地说着,把手里的纸包递上前去。
“曹府?”
“就是以前曹营长家。”瘦猴低声解释说,同时还朝后神秘地瞥了一眼。
曹府是彭县数得着的大户,经营南北货的,老家主叫曹德兴,夏如花是认得的。曹府的人也没少照顾她的生意。曹家有个儿子是**的营长,打了彭县的会战,一年前随**西撤了。
“哦,那感情好,”夏如花接过纸包,“随我进来吧。”
夏如花把门推开了些,转身朝院子里走去,一边喊道,“尚云,有主顾。”
瘦猴伸手在身后摆了摆,跟在夏如花后面进了院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锦缎旗袍包裹着的腰下的扭动,努力地咽着口水。
堂屋里,一张硕大的裁缝案子前,一身白底蓝花真丝旗袍,胸前挂着个皮尺的牧尚云手握剪刀正在裁减一块布料。
听到夏如花的喊声,牧尚云直起身,笑盈盈地望着。
“这位先生看着面生啊。”
“回掌柜的,小的前几天才从乡下上来,曹老太爷世侄。”瘦猴答着,眼睛朝身后瞟了瞟。
“哦,是这个样子的啦。失敬失敬。您要做什么衣服,布料带着吗?”
瘦猴一个躬身,双手将一个纸包递上来。
牧尚云上前接过纸包,放在案子上解开上面的红丝线,一脸的疑惑。
那根本不是什么布料,而是有点褪色的一款猩红色俄罗斯披肩。
牧尚云扫了瘦猴一眼,轻轻抖开披肩,再看之下,立刻大惊失色。不由倒退一步,指着瘦猴道:“你,你是什么人?!”
还没等瘦猴开口,西装男一脚跨入,跟着的壮汉在身后掩上房门。
一见之下,牧尚云双手捂住胸口,身子不由摇晃了一下,抵在案子上才稳住了身形。夏如花急忙上前扶住。
“真是美人不老啊,还是这么漂亮,苏小小!”西装男阴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