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泽然思索着道:「夫子,现在土芋的数量实在有限,让别人拿了去,你能保证他们真能把它们都当种子种植吗?不会流到外边当稀奇吃食高价倒卖吗?」
洪亚欣看了四盛一眼,见他也望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道:「还有种植的方法,除了你们这里的人,别人就算拿到种子能种得活吗?」
这些问题把高夫子问住了,他沉默片刻,道:「无论有多少困难,土芋都必须得推广,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在大义面前,相信相关人等会懂得取舍的,至于如何教那些人种植,咱们下来可以再商榷。」
听高夫子笃定的语气,大家都不再开口,心里明白高夫子所说的推广的路径是什么。
四盛看了看屋里众人,决定道:「高夫子,虽然我们早就为这些土芋做了安排,也是要大面积种植的,但要按你说的路径推广的话,效率也许是最高的。
我们相信你,就听你的,只留够我们自己田地的种子,其余的全部都交给你安排,至于以后再收获的土芋,也等你落实下来再处置。」
于是,一封加急信件,随同两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土芋,很快就送到了京都。韗
在家休养的大圣国原首辅汪冀,双手接过明王递过来的书信,飞快地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信中提到的几个人的名字上,脸上泄出一丝欣慰。
这正是高夫子送出来的那封信,信上说,秦州府有农家种出了亩产两千斤的粮食,名叫土芋,并详细说明了土芋的口感、饱腹状况等等,更罗列了土芋种植的若干优点、适用气候及区域。ap
最后,高夫子在信中恳请,在适宜的地区推广土芋种植。信里还注明随信送去了两百斤土芋种当样品,还附上了一本这些农人整理出的土芋种植手册。
汪冀,也就汪泽然的祖父,掠过信的落款,迅速地翻动那本厚厚的种植手册,对着其中的几页微微地点头。
这部分是泽儿的字,师从高夫子后,他的字进步非常大,字里行间能看出用心,隐隐也透出些沉稳来。
明王有些奇怪地望向汪冀,老爷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大人也认为这是件大好事吧?可以把这事禀明父皇,大力推广种植土芋吗?」韗
汪冀忙收起脸上的喜意,沉着地道:「圣上向来重农桑,要是知道有此等高产作物,应该会着令户部大力推广的吧。」
明王一愣,户部可是由惠王掌管的,这件事要是让户部推广成了,那可就成了惠王的一大功绩了,「要是惠王出面推广的话,应该也不会先从秦州府开始吧?」
惠王肯定不会把这个立功的机会白白送给秦州府知府的。
汪冀眼神闪了闪,道:「高鹰在信中明确说,秦州府那些种出土芋的农户不愿被声张,他们倒是不在意从哪里开始种植。」
「可,这种事情要是不禀报父皇,也不好私自推广吧?」
「事涉农桑大事,的确不能随意处置。」
最后高夫子的那封信还是被送到了大圣国皇帝的案头。韗老皇帝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吃什么都感觉嘴里没味儿,正想让人弄些新鲜的东西来换换口味,他扫了一眼信件的内容,道:「既然土芋是一种粮食,那就先烹些来尝尝吧。」
「呸,呸,呸,什么粮食这么难吃?怎么还有种麻涩的感觉?」
禀事的大臣吓得慌忙叩首,一时回不上来话来。其实,他根本没有机会尝一口土芋的味道,哪里知道它是不是有麻涩的感觉呢。
老皇帝漱了口,看着匍匐
在地的大臣,轻飘飘地道:「这东西哪里有米面好吃,不种也罢。」
想到自己的任务,大臣硬着头皮道:「皇上,这土芋虽说不好吃,但据说亩产可是有两千斤呢,要是能大面积种植,可以让百姓的粮仓充盈许多呀。」
老皇帝扶着又开始昏沉的脑袋,不耐烦地道:「朕治下的百姓都是米细面的,你让他们种这种东西给谁吃?产量再高也是浪费土地,浪费人力。」
「皇上……」韗
大臣还要解释,老皇帝摆摆手打断道:「行了,这东西也不是不能种,只要不占用良田,谁想种就种去吧,朕不禁止就是了。」
「谢皇上恩典。」大臣伏在地上磕头,冷汗把朝服的后背都洇湿了。
皇宫里的这一幕,很快就传到了惠王的耳中,「你们不用再说了,父皇都说那土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幕僚道:「土芋虽不好吃,但产量的确是高,如果真让明王他们推广成功了,那可是大功一件呢。」
惠王不以为然,「什么功不功的,父皇连良田都不让他们占用,他们还怎么推广得了?你们也不要草木皆兵了。」
八月中旬,高夫子病了,他呆呆地躺在床上,吃不下饭喝不下水,谁来劝都没有用。
别人不了解,鲁有庆却是知道的,高夫子自从收到了京城的回信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的。韗
鲁有庆见洪亚欣赶了来,赶紧带着她去看高夫子。
两个人劝了半晌,高夫子才沉痛地开口道:「洪丫头,你们应该知道我为何不愿意再回京都了吧?」
洪亚欣和鲁有庆都默然,高夫子是原太子太傅高崇的长子,是大圣国颇具影响力的大儒,一直没有出仕,只在一个书院做山长。
高太傅随太子一起仙去后,听说惠王和明王都曾经去请他做幕僚,却都被他拒绝了。
后来高夫子,所在的书院里,几位有名望的夫子,陆续被其他几个书院挖走了,书院的学子人数骤减,恰巧高夫子的母亲病重,他便关了书院,回了老家。
至于高夫子处理完家事后,因何不愿再去京都,洪亚欣和鲁有庆并不知情,但猜测应该朝政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