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人已走到深巷拐角处，唐兮没有理她，紧靠在青石高墙，贴近耳朵，细听外面的动静。

裴恩琼同她一样贴在墙上，竖起耳朵，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

犬戎人！

她伸手要去拽唐兮的胳膊，现在跑还来得及。

却摸了个空，侧首看去，身边还哪有唐兮的身影。

接着，低低的呜咽声传来，还夹有重物坠地的响声。

裴恩琼一惊，拔剑，快步冲出去，看到眼前一幕，急急刹住脚，同时身形震住。

一袭红色劲装的少女恣意地骑在马上，旁边还有一匹无主的马儿，而这两匹马的主人，两个身形魁梧的犬戎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形态躺在地上，脖子上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来，已经淌了一地。

“这不就有马了么。”少女扬起马鞭，笑得桀骜，红唇扬起，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裴恩琼恍惚。

世间女子困于后宅，整日三从四德，勾心斗角，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离经叛道，但如今看着马上张扬的少女，她才知道什么是惊世骇俗。

唐兮驱策马儿转身，“你若跟不上，可别怪我不等你，”话落，一夹马肚，如离弦的箭，转瞬间只余下一道背影。

裴恩琼敛下思绪，跳上马背，连甩数鞭，盯着唐兮快要消失在尽头的身影，策马追去。

雨已经停了，天空放晴，空气却并不清新，弥漫着无法忽视的血腥味。

街道上残留着未清理的尸体，鲜红的血水混在雨水之中，汇入低洼，流淌在大街小巷，惨不忍睹。

彼时，城门外更是惨烈，英勇的战士们前仆后继，尸体一层层堆叠而上，成了一座山丘，直攀城墙高处。

杀红了眼的犬戎人驻守在城墙上，眼见兵士们一个个就要登顶，一门门铳炮被犬戎推出来。

皇帝的方阵中，兵部尚书虎躯一震，这铳炮是他手下前不久研发出来的，威力极大，整个大煜不过也只有二十门，光是上京城城墙上就配置了十二门。

原本是为了提高上京城城墙的防御力，如今，这些炮口对准了忠君爱国的战士们。

威震天地的巨响接二连三，马上就要登上城墙的战士们本眼怀希望，但下一刻便被炸得血肉横飞，城墙下的尸体被炸出一个个大坑，污泥混着红色的血肉，漫天飞舞，天地神色顿失，万物化为幽寂。

文官们纷纷别过脸去，不敢直视，这便是战场，人命如草芥，鲜活的生命被无情的战争收割掉。而他们，端坐高位，食千石俸禄，坐拥美妻娇妾，又何曾体会过前线战士的疾苦。

轰炸停止了，士兵们前进的步伐也停滞了，毫无意义的牺牲磨灭掉他们前进的动力，他们不过是在飞蛾扑火，士气彻底一蹶不振。

此时，凤升灏的口谕再次传遍整个战场，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尖上，“半个时辰后，朕若再见不到凤启洲的人头，百官家眷，朕轮流屠杀，直到屠尽为止！”

百官颤栗。

疯子！这就是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