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已经乱作一团。
本来家中便没有个男的顶门立户,便是有大爷,大爷跟大奶奶都还在太原老家,而二爷也在任上,如今掌中馈的贺太太和二奶奶一出事,家中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尤其是贺仙衣和贺云璧他们几个小的,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一些人慌得哭个不住,一些人闹着要出去找人,家里没能作主的,下人们又怕又慌,偏偏没人能镇得住贺云璧他们这几个少爷,都有些六神无主。
还是外头喊了一声县主来了,她们几个才安静下来。
在太原的时候,苏邀跟表姐弟之间的关系一直淡淡的,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疏远,来了京城之后,关系却比从前要疏远的多-----人心有偏向,什么事自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贺太太对她超出寻常的好,要说贺仙衣她们这些正经嫡孙女没有些意见,那是不能的。
可是平常关系疏远归疏远,现在家里出了大事,听见苏邀来了,不管是贺仙衣还是贺云璧,却都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心里其实也知道,苏邀跟他们是不同的。
见了苏邀进来,贺仙衣眼圈红红的喊了一声幺幺。
她吓得不轻,面上大约都是青的,苏邀嗯了一声,见贺云璧穿着骑装,便问:“表哥要出门?”
贺云璧是贺二奶奶的嫡子,如今才十五岁,也就比苏邀大上了两三个月,少年人骄傲自负,抬着下巴点头:“我要出去找祖母跟母亲!那帮子官差能干什么吃?”
“表哥在家安心等着。”苏邀的语气不是十分缓和,贺太太跟贺二奶奶出事,她不想冒任何的风险,现在贺云璧出去,只怕更大的可能也是要恰到好处的‘出事’的。
贺云璧有些不服,苏邀却手指点了点桌面轻声却坚定的开口:“表哥请听我一次,若是有什么差错,不必表哥说,我自然负责到底。”
怎么负责到底?贺云璧下意识想要讽刺她,可一转头看见她的眼睛,又有些怔住了,还是贺仙衣急忙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抿着唇哼了一声。
苏邀不管他,转过头分派贺管事:“你跟坚叔一道去把府里的下人聚集起来,跟他们说,往常该做什么,现在就仍旧做什么,若是有人趁机起了二心的,别怪我不客气。”
贺管事此时更不敢有什么意见,急忙答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有些迟疑的看着苏邀:“姑娘,太太跟二奶奶那边”
“不会出事的。”苏邀攥紧了拳头,嗓子有些紧绷,但是面上还是语气斩钉截铁,她之前便已经让唐友龙雇了几个镖师来,原本是想自己身边和沈家那里都带上几个的,后来决定先让他们在贺家待一段时间,让贺大爷之前的那个奶兄,也就是跟着贺大老爷上过战场杀过倭寇的老家将给帮忙带一段时间,外祖母也知道她的意思,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这些人,有这些好手在,她相信外祖母跟二舅母会平安无事。
再说现在这样的情形,她就算是惊慌失措,就算是哭瞎眼睛,又能有什么作用?
哪怕是现在去江边跳下去,也是于事无补的。
她能做的,就是守好贺家,然后尽力稳住局势。
打发了贺管事,苏邀冷着脸看着胡英:“你去帮我办件事,去找到唐友龙,说我有一件事要他去办。”
许家从前一手遮天,现在也总是对待她们便想伸出手指头便碾死。
可是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胡英还从来没见过苏邀这么戾气横生的样子,二话不说便转身去传话了。
苏邀便静下来,等到燕草轻声说阮小九和六戒也来了,她才回过神,对着阮小九点点头:“我上次吩咐了你,让你去白鹤观走一趟,你办妥了吗?”
阮小九的差事才办好不久,原本苏邀放了他两天假,他是临时被叫来的,但是苏邀一问,他毫无松懈的说:“是,您让我送个东西去白鹤观给白鹤观的玄参道长,我已经送了。”
苏邀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很好,那你现在便跟六戒去走一趟,六戒是常在衙门走的,从前他跟着殿下,认识的人多,想必去顺天府也不会有什么阻碍,你们去顺天府求见髙阁老,跟他说,眼前的机会千载难得,错过便不会再有,请他一定要抓紧时机,否则的话,打蛇不死,必有后患。”
阮小九跟着苏邀的时间久了,苏邀的性子也基本摸的清楚,他默念了几遍,把苏邀的话一字不差的记在了心里,转身便跟着六戒出了门,二人结伴直奔顺天府。
顺天府里,不管高平如何对许渊博软硬兼施,甚至动用了刑罚,许崇也仍旧牙关紧咬,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都不肯露。
高平再是有经验,也没有实际的证据,扣许顺在这里本来便就是比的谁熬得过谁,见许崇这么能熬,他逐渐有些扛不住了。
张推官也愤恨的望着许崇,实在不解这些人的心肠都是怎么做的。
为了让许崇开口,高平下令让用了夹棍,但是哪怕许渊博已经被夹得昏死过去数次,他也在旁边只是一言不发。
这样心狠手辣,怪不得让那些地痞流氓来切断他哥哥的手指。
局面僵持不下,高平有些骑虎难下,张推官忽然出去了一趟,而后快步进来,走到高平跟前轻声耳语了一番。
高平先是眉头紧皱,而后便忍不住眼睛一亮,而后重重的拍了惊堂木看着许崇,厉声道:“许崇,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窝藏朝廷钦犯,并且跟朝廷钦犯成亲生子,帮她求得诰命,你真是罪该当诛!”
做梦也没想到高平竟然会直截了当的说出这番话,许崇本来就有心病,闻言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瞳孔都缩了缩,然后才恼羞成怒道:“你胡说什么?!简直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