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邀正在清宁殿抄书,她跟十一公主因为风筝起了争执的事情虽然帝后和太后那里都没斥责过,可慈宁宫随后却送来了一套华严经让她抄写,还特地表明这是太后要供奉在佛前的,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事实上,太后能够只让她抄经,当真已经是十分克制了,她自然也不会觉得当真是受了委屈。
庞贵妃没令人通报径直进来,看见的便是苏邀伏案抄经的场面-----隔窗看去,少女的脊背挺得笔直,坐姿端正,心无旁骛的在抄经,偶有微风拂过,她的额发被风吹起,露出姣好的面容。
只看表面的话,谁能想到这样甜美的长相,有一颗这样坚定的心?
她咳嗽了一声,笑着立在窗前看着抬起头来的苏邀:“抄到哪里了?”
“快好了。”苏邀急忙起身行礼,见庞贵妃兴致勃勃,便将手里的本子双手捧着请庞贵妃过目。
庞贵妃也的确伸手接到了手里,见苏邀的一手小楷工整娟秀,便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耐心,真是难得。”她绕到前面进了门,止住了苏邀要再次行礼的动作,伸手让苏邀坐,又将经书让静姑放回原地,这才轻声跟苏邀说:“十一脾气娇纵,想到什么便是什么,让你受委屈了。”
“不敢说委屈。”苏邀实话实说:“毕竟殿下也没欺负得了我,倒是把自己气的不轻。”
这个苏邀!静姑睁大了眼睛,一时有些不知道苏邀是真聪明还是假傻。
庞贵妃却已经忍俊不禁,笑了一声之后便饶有兴致的看着苏邀问她:“你欺负的可是本宫的女儿,这么说,就不怕本宫生气么?”
苏邀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娘娘会觉得高兴。”
毕竟她跟十一公主闹了这么久,庞贵妃可是一个不字都没说过。
若真有什么不高兴,她绝对留不到今天。
庞贵妃便当真有点喜欢苏邀了,她夸赞了苏邀一声:“怪不得连圣上都说你有点意思,如今看来,哪里是有点意思,分明是很有意思。苏姑娘,你可真是每次都能出乎本宫的意料。”
她也没有遮着藏着,抿了抿唇对着苏邀道:“你说的是,本宫不喜欢凡事不管青红皂白都只顺着公主的人,因为那样的人太多了,好听的话好玩的事儿谁有宫女太监懂的多?我们要的是伴读,不是哄着顺着公主的下人。你很好,比本宫预料的还要好,往后公主便要多劳你规劝了。”
苏邀心中忍不住感叹,十一公主真是幸运,有这样通透豁达又目光深远的母亲。
她垂眸应是。
庞贵妃便又跟她说:“过些天便要去行宫避暑了,你跟公主一道去,既然都在随行之列,趁着这段时间,尽量先将关系缓和一些吧。”
此时,田承忠也正着急不已的跪在田太后跟前嚎啕大哭。
他哪里想得到,不过就是骂了媳妇儿几句,她竟然便真的敢抛下一切回了娘家,还大言不惭的要和离。
田太后恨铁不成钢,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又毫不客气的冷笑:“你自己无能混账,不能光耀门楣,倒是在家里作威作福,阿聪出事,你不好好教导,打死他又有什么用?你媳妇儿原也说的没错,你自己便立身不正,如何要求子女?原本好好的孩子,也被你带累了!”
田承忠被骂的狗血淋头,却也无话可说,他心知肚明,这次田循真是受了自己的连累,否则的话,如今还在宫里好好的当着她的伴读。
他哭丧着脸:“娘娘现在便是骂死我也无济于事小循的确是被我连累了,还请娘娘想个法子,把小循仍旧召回宫中才好”
田太后被他气的不轻:“说得倒是简单!你如今是这副德性,上书参奏你的折子只怕都要堆满御书房!再让小循进宫,你这是为她好还是害她?!”
田承忠满头包,有些崩溃的问:“那难不成便让小循一直在家里?娘娘,田家总不能就这么倒了”
家中没有成材的男丁,希望就要挂在女孩儿的婚嫁上头。
而这世上哪里还有比皇室还尊贵的去处?
田太后晓得田承忠那点儿心思,无非是怕田循离开宫中太久,会让人捷足先登。
她又是怒其不争又是无奈,恼怒的呵斥了一句,见田承忠不再出声,才沉声道:“你也就那点儿出息了!过些天便要去行宫避暑了,到那时哀家再以身体不适的借口将小循叫回来,可在此之前,你先将你家里那烂摊子给哀家收拾好了!若真是和离了,你便是让小循进宫来了又如何?”
话说的直白一些,是五皇子能娶一个父母和离的贵女,还是作为皇太孙的萧恒可以?
不处理好家事,这些都是痴人说梦。
田承忠好不容易等到太后松口,巴不得这一声的答应了一声,生怕太后反悔,急忙道:“是,是,太后放心,我等到出了宫便去她娘家把她请回来,绝不会再传出不好的名声来”
他急匆匆的从慈宁宫出来,走得太急,还一时不慎撞倒了一个宫女。
可他这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是略皱了皱眉,便加快了步子。
帮苏邀捧着经书的宫女吓傻了,急忙爬起来去捡经书,一面又忐忑不安的去看苏邀,苏邀却已经蹲下来关切的问她有没有摔伤。
小宫女松了口气,忙不迭的摆手:“不要紧,不要紧的。”
苏邀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朝着田承忠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宫女看出来,轻声道:“那位是承恩公”
苏邀轻轻笑了一声。
她也知道是承恩公,说起来还真是蛮有趣的,田循千方百计的哄着十一公主,生怕她进宫分薄了十一公主的宠爱,一心想借着十一公主扬名,可如今却显然白费了功夫。
这位承恩公也有趣的很,家里后院起火,竟然还是先记挂着女儿的这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