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蛋虽然小,但是经历过母亲难产,父亲战死的惨事,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历经沧桑。
他不是不想哭,他难过的都不能进去吃鸡汤。
他什么都懂,他只是把一切都放在心里,偷偷地憋着。
他知道, 爷爷婆婆不容易。
不拿出这只鸡来,还有什么可以招待这帮人的呢?
萧恒看了他半响,伸手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还小呢,不要什么事都憋着,会憋坏的。哭吧,想哭就尽情的哭出来。”
桃蛋起先有些僵硬,抿着唇角去推萧恒,不好意思的想要下去。
但是被萧恒抱着下不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父亲抱他的时候。
其实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未必他还记得父亲抱他是什么感觉,但是此时此刻,他趴在萧恒的肩膀上,就是想起了父亲,然后,他想到自己的鸡,想到爷爷和婆婆。就真的哭了。
萧恒肩膀上的衣裳很快就被他的眼泪打湿了,他心里酸胀的厉害,任由桃蛋哭了一会儿,便发现,桃蛋已经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小孩子本来就才生了病, 刚才又大哭了一场,肯定是累了。
他抱着桃蛋回了家。
孙老丈正急的去鸡窝里找孩子,见了萧恒从外面把桃蛋抱进来, 忙一瘸一拐的走上来:“这孩子,吓了我一跳”
萧恒轻声道:“没事, 桃蛋真的很懂事,我抱他进去睡吧。”
孙老丈不怎么好意思的陪着他一道把孩子抱进去安置好了,长长的叹了口气:“让恩人看笑话了,孩子还是太小,不懂事。”
萧恒摇头,示意孙老丈出去说话。
孙婆婆已经进去看了一回孩子了,也跟出来。
众人聚在一起,萧恒看着孙老丈夫妻俩,沉声开口:“孙老丈,孙婆婆,你们的儿子战死沙场,是为国尽忠,朝廷该给的抚恤银已经给了,这笔银子,本来就是给你们的,也是给孩子的,你们便不要了?”
说起这件事, 孙老丈夫妻俩的情绪都有些激动。
孙婆婆实在忍不住,拿手背抹着眼泪,实在忍不住哭着摇头:“这怎么不想呢?老头子年纪这么大了,田里的事儿许多已经做不成了,而且收成也不好,家里就指望着那笔银子救命,但是,但是有什么法子?”
孙老丈的面色灰败,闻言也苦笑着说:“十里八村都是这样,也不是没豁出去过闹过,结果全都被打回来了,家里还要在这儿讨生活,若是闹的厉害了,说不得明天就没了”
萧恒静静的都听了,挑眉问:“若是我能给你们要回来呢?”
孙老丈夫妻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副惊疑不定不敢相信的样子。
若是能要回来?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卫所的官儿都是势力最大的那几家在当,他们是称王称霸的,上次打仗,死了不少人,但是没听说过哪家要到银子了的。
要从他们嘴巴里抢吃的,是难如登天。
还是萧恒想了想,诚恳的喊了孙老丈一声,站起身道:“老丈,实话实说,我也不瞒着您了,我并不是行脚商人,只是装扮成行脚商人过来打听打听村子里的军户们的情形的。”
孙老丈夫妻都无法反应。
萧恒便道:“我们是朝廷官员,之前的杨参议,这次就是煽动杨家祠堂的人闹事,所以才被抓了。他被抓了,军中跟他狼狈为奸的人慌了,将朝廷派来接管军营的官员扣押起来,闹起了哗变。所以我们才会过来。”
若是这番话在村子口的时候跟孙老丈说,孙老丈是绝不会理会的。
因为他们十分排斥朝廷的官员,朝廷的官员一个个在他们眼里,都是凶神恶煞。
但是现在,这将近一天的相处下来,他已经看得出来,这帮人都是好人。
当时孩子正是危急的时候,他们毫不迟疑的就出手相帮,来了家里,也都是热情和善。
他们很难对这样的一帮人有什么不满。
孙老丈想到刚才萧恒抱着桃蛋的样子,低头了半响,才问:“那,那你们想知道什么?”
都说来村子里查看情形了,那肯定是有想知道的事的。
萧恒的眉眼平静,道:“我们想知道,除了杨参议,其他卫所的高官的去处,或是说,军营生活都是枯燥的,他们那种人,不可能安静的呆在里头,这外面肯定得有安置的地方,你们知不知道在哪儿?”
孙婆婆紧张的攥着衣摆。
孙老丈谨慎的抿着唇,似乎是在思索。
不仅萧恒很沉得住气,其他的人,这个时候也没有一个急着开口逼孙老丈快些说的。
孙老丈仔细想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点头:“我知道!我儿子之前是個小旗,他跟着的就是一个叫做杨鑫的千户,我之前为了找他要银子,时常去找他,所以我知道,他在卫所边上的西南村里,有个相好,平常经常过去。”
众人都露出喜色来,重重的松了口气。
萧恒已经站起身了,他认真的看着孙老丈夫妻,郑重的道:“老丈放心,我今天所说的话,永远算数,以后家中有事,便来找我。你们的抚恤银,一定会一分不少的到你们手里,以后也绝不会再过这样的日子!还有,还请老丈再帮我个忙。”
孙老丈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很相信萧恒的话,总觉得萧恒是个靠得住的。
所以萧恒这么说,他便下意识的就点头:“恩人你说,你说,只要老头子我做的到的,一定会尽力!”
萧恒便挑眉:“我们现在就要走了,劳烦老丈去找一找跟你们家情况一样的人家,能找到多少找多少,然后,一起去卫所要银子。”
孙老丈有些害怕:“这行吗?”
他之前已经白杨鑫打断过一条腿了。
萧恒冷笑了一声:“这回一定行,您听我的,我不会骗您。”
他说着,从要带上解下了自己的一块玉佩:“这个,便当作我的抵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