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杨宗昌参见陛下!”
“杨爱卿不必多礼!”
天佑帝摆了摆手,将面前的奏折轻轻往前一推,“你看看吧。”
戴权将那本奏折捧起递到了刑部尚书杨宗昌的面前,见到这种情景,杨宗昌先是一愣,接着伸手接过戴权递过来的奏折,展了开来,不禁一怔。
天佑帝“说说吧。”
杨宗昌叹了口气,把那本奏折递给戴权,“其实,放印子钱各家都有做,这件事在朝内并不是什么隐秘,不过,贾家这个利钱却是有些高了。”
“你觉得该如何处罚?”
天佑帝突然发问。
杨宗昌望了望坐在御案前的天佑帝,又望了望站在边上的戴权,心中不禁埋怨起通政司来,这份奏折是都察院御史马齐上的,状告荣国府私放印子钱,鱼肉荼毒百姓,大明律有规定,私放印子钱是大罪,重则流放,轻则入狱抄没非法所得。
其实,放印子钱几乎家家都有做,只是,这种事情不能拿到明面上来,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
来时,他已经接到了顺天府递来的案卷,明白这是忠顺王府发难了,就是在报复之前的事情,说来,贾家的这些小厮也太嚣张了,竟然背着主子私自多加了两成的利钱,苦主被逼急了,本打算去顺天府衙门告那小厮,至于放印子钱的贾家,他不敢告,更不能告,告了以后再遇见困难没人会借印子钱给他,只能去更黑的地方去借。
不成想,走露了消息,被那叫做来旺儿的小厮带人半路上将他堵住暴打了一顿,还警告要是再敢去衙门就放火烧他家,之后忠顺王府的管事找到了又气又恼的苦主,金钱的诱惑再加上身上的疼痛,一咬牙,也不再犹豫,直接按照忠顺王府的意思将那贾家奴仆给诓骗了过去,人赃俱获,想抵赖都不成。
忠顺王府并没有隐瞒这些,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他们就是在找贾家的麻烦,好在那贾家奴仆到了顺天府直接翻了供,说忠顺王府递交给顺天府的口供是他们编造后强压他按下的手印。
不过忠顺王府也不是没有准备,又找到了十余位苦主,状纸、口供、笔录等俱全,而且还有两张上面签有荣国府大房二公子贾琏姓名的账单,这下想赖都赖不掉了,他正想怎么将此事踢给顺天府,结果通政司那边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将奏折送进了上书房。
这时,戴权开口道“那贾琏是贾伯爷的亲哥哥,贾伯爷又刚刚被皇太后赏赐,若是一些不好的小道消息传到了太后的耳中...就不好了。”
戴权轻描淡写地一句话,便提醒了杨宗昌,皇帝不希望此事闹开,更不希望牵连到贾珝,所以,此事只能是那小厮仗着是贾府的奴才,在外面招摇行事,至于哪来的这么多银钱,编呗。
又想到前日拍花子欠下贾家的人情,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戴权,便道“早前贾家曾前往顺天府报案,说是有人伪造那二公子签名,后来因为拍花子一案,顺天府就将此事往后压了压,想来就是这个大胆的小厮所为,顺天府衙门里应该能找到存档的。”
听了这话,天佑帝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坐在御案前按着太阳穴久久沉思不语,杨宗昌明白皇帝是在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以及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毕竟对面是忠顺王府,实力还是很强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领着通政司右通政刘文彬快步走到了殿门外,戴权一惊。
刘文彬拿着一本奏折急忙走了进来,“陛下,这是兵部郎中贾珝弹劾忠顺王府世子朱载垢克扣神机营军卒军饷一事,奏折后面沾着口供和笔录。”
天佑帝接过戴权转呈上来的奏折,展开细看,他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他猛拍座椅扶手,喝道“孽畜,他怎敢!”
杨宗昌忍不住了,试探地问道“陛下.....”
天佑帝气得发抖,对他说道“这个孽畜竟敢克扣千余名神机营军卒的军饷,克扣比例高达四成,而且长达一年之久。他想干什么?他这是在挖我大明皇室的根基!”
杨宗昌和刘文彬也震惊了!
无论是什么时候,军将正常都不会吃兵血、克扣军卒的饷银,他们赚钱的方法非常的多,最常用的便是吃空饷,其次就是倒卖军中的一些物资,没想到作为忠顺王府世子的朱载垢竟然会如此愚蠢,这件事要是传开了,整个军方都能炸了。
天佑帝这时清醒了一些,又将附在最后的口供笔录看了一遍,那两只眼睛立时闪出光来,原来这些被克扣军饷的都是神机营的杂役,难怪这么久了都没有被人发现,他目光一转,盯住了刘文彬,“你看没看过后面的口供?哪些人见过这本奏折?”
刘文彬一震,“这本奏折是一个自称贾伯爷亲兵的人亲手交给臣的,臣只来得及看奏折,后面的口供和笔录并没来得及看。”
天佑帝沉默了半晌,对刘文彬说道“这件事,朕希望卿能够忘记。”
刘文彬一凛,连忙跪倒在地,大声道“臣什么都不知道。”
“今年的京察,朕会让吏部给你升一级,下去吧。”
“臣谢陛下隆恩。”
刘文彬激动地给天佑帝叩首,站起身退出了上书房。
天佑帝将附在奏折后面的口供笔录给扯了下去,目光转向了杨宗昌,“你代朕将这本奏折拿给忠顺王看,就说此事朕看在祖宗的情面上压下去了,贾家那边让他给朕一个面子。”
“臣遵旨。”
杨宗昌接过奏折应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上书房内一片沉寂,天佑帝沉默了半晌,忽然笑道“这个小子真行,心眼多,手段也多。知道这个送到朕的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说着,又把目光转向了戴权,沉声道“去,查一查,这么大的事情,这么久了,东厂和锦衣卫怎么没有丝毫察觉,告诉他们,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提头来见!”
“老奴明白。”
“还有,你亲自领一营禁军前往神机营,将那一千骑兵和所有的杂役全部带走,然后在将忠顺王世子吃兵血克扣军饷一事给传出去,动静不要太大,但也不能悄无声息。”
说到这里,想了想,又道“贾珝不是想要骑兵的吗?告诉他,朕会给他拨五百匹战马,骑兵他自己训练。”
......
“嘭!”的一声脆响,忠顺王朱厚炯将茶碗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恶狠狠道“竖子!竟然敢耍本王!”
刑部尚书杨宗昌带着那本奏章上门将他惊呆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知道他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是以为事情非常的隐秘,没成想还是被别人给发现了,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仇敌,当听说皇帝将事情压了下来,虽然怀疑这背后有着算计,但也顾不得了,只能按照杨宗昌的交代让王府长史代表自己前往顺天府撤销案子,并将那个管事交给刑部带走了。
等杨宗昌走后才有时间前去问那个孽障,原本还狡辩,最后才承认确实吃了兵血,不过他也留了心眼,没敢克扣那些军卒,都是杂役,不过杂役也是神机营服役的在编军卒,传出去了同样会招来都察院的弹劾,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随后神机营传来的消息让他清醒了过来,自己上了皇帝的当了,这下更说不清了,数千人被禁军带走了,谣言也散开了,神机营不可能再回到忠顺王府一脉的手上了。
“这口恶气不出,本王寝食难安!”
朱厚炯狠狠一拳砸在案几上,盯着窗外一字一句道“竖子,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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