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祈福法会。”
赵仲信念着“清明将近,暮春之初,本观欲行修禊之事,
特以在清明节开启本次济炼超度、还受生债醮仪法会,旨为广大信众转运增财、解厄消灾,平衡阴阳。”
“这种法会,只怕要好些人吧,我们两个忙得过来吗?”赵仲信开口“此前我师父倒是会办此法会,但都是周围地主大户出钱,出人。”
“对啊,这种大事,乡绅地主们不应该主动找上门来吗?”林着明问道。
“现在都去清凉寺了,清凉寺排面大,超度往生塔都有七座!五六十僧众呢。”
“清凉寺今年有什么法会吗?”林着明停笔。
“往年都有瑜伽焰口法会。”
放焰口是佛道都有的法会。
道家是萨祖铁罐施食科仪。但那是十分大的法会,要做七天,一般都是各家丛林联合举办,共同出人才能完成。
佛家则时间短一些,所需人数也没有那么多,自黄昏开始,约莫子时结束,一般十四人便可以完成法会。
林着明要以一己之力办此法会只能说是说笑。
“那我们得想个办法,实在打不过他们,就加入他们。”
“林师兄,你要去当和尚?那我怎么办?”
林着明哈哈道“开个玩笑,你师父之前都跟哪些乡绅地主交好,我们先去拉一波赞住,对了周财主那里,也可以再去一次。”
“可是他家僵尸不是已经被解决了吗?只怕以周财主的性格,拿钱办法会,可真是会要了他的命。”
“他家阴宅安宁了,阳宅可没安宁,有一只骚狐狸缠着呢。”
林着明开口道“正好我们来做一条缚妖索。”
“狐狸精?我怎么没看到?公的母的?漂亮吗?身材怎么样?在哪看到的?”
赵仲信直接六连问。
好啊,好啊!你师父还说你忠厚老实,原来是这种忠厚老实。
林着明灼灼的目光叫着他害羞,不过还是问道“林师兄,你就跟我说说吧!”
“公狐狸,挺俊。”
“啊?林师兄你怎么没有斩妖除魔啊!”赵仲信问道。
林着明心中无力吐槽。
因此开口道“你去给我找一段麻绳来。”
“找麻绳干嘛?”赵仲信问道“我听着话本里的缚妖索,都是什么龙筋编成的,像是西游释厄传里面太上老君的那腰带。”
“你也知道那是,话本。”林着明道“我需要辘轳上磨了十年的老麻绳,或者牵牛的牵着十来年的老麻绳,或者是庙宇里面用来做“结坛”的草绳,也需要两三年以上的。”
林着明解释道“到时候作法念咒,花符开光,便是缚妖索了,如今借的是其根性本来之力。”
“如辘轳上的麻绳,便是供人取井中之水,自卷自舒,自有其功德。”
“如牵牛之绳,便取其“拴住”之性,一拉牛绳,牛便领会主人心意,拉犁耕田,自有其禁锢之意。”
“至于庙中草绳,则是围做净土结界用的,如今日本神道教也多用,可以抵御邪物。”
林着明开口道“若以此三绳来做缚妖索,或者做成鞭子,可以捆住妖怪,也可以打散他们的道行。”
“原来如此,那我们庙里就有这样的草绳啊,别说几年,十几年都有!”赵仲信把林着明领着到万寿宫门前一颗大树前,树边便有草绳结圈,旁边更有一些零散的香把。
“这棵樟树是建观之时,从豫章带来的,如今也有好多好多年了。”赵仲信道。
这棵树,林着明知道,但是他被老道爷捡回来的那个时候,却没有这棵树,只有一个桩子。
但此树在庙里却有了一个灵位,叫做慈佑灵官。
这里面却又是一个故事了,涉及到了当年屠城之事。
那年南京四十余日,有惨绝人寰,人间炼狱之景,当道观中此树已经长成数人环臂之宽。
樟木本无虫蛀,但是那日寇屠城之事爆发之前,此树一夜之间内部中空,同时祖师得了托梦,梦到了这个树洞。
屠城之事爆发后,一位长者带着一七名孩童躲入其中,逃过一劫,其中就包括了年幼的道爷,老道爷是三三年生人,此事发生在三七年,也就是四岁。
而那位长者就是老道爷的师父。
老道爷每每说起师爷,便会跟着林着明开口道“你师爷后悔了一辈子,为什么他是活着的那个,他应该去跟着日寇去搏杀的,但是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留下。”
林着明当时问道“他们怎么能在树洞里呆那么久不被发现,有东西吃吗?”
老道爷开口道“打坐,你师爷当时教我们打坐,树洞不算大,我们算是人挤着人,吃的东西也只有几块馕。”
“我们一打坐,便不觉得饿,不觉得渴。”
“外面轰轰隆隆,炮弹轰炸的声音很多,但就是没有打到我们。”
“就这样,终于有一天,你师爷对着我们说我们可以出去了。”
“外面什么都没了,一片废墟,全都是烧焦的痕迹,还有看不清模样的尸体,跪着地上的,被吊着树上的,没传衣服的,埋在土里,只有脑袋露着外面的。”
“最惨的是当时的宗祠,鬼子把人都锁在里面,一把火全烧了,里面全是人啊,全是人啊。”
老道爷跟着林着明讲这个事情的时候是浑身颤抖着的。
林着明听的时候,也是浑身颤抖着的。
回忆着当年老道爷所言之事,抚摸着树上的纹路,仿佛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还有一些令人窒息的绝望。
眼泪似乎就要出来。
此时风吹过叶,鸟倦于林,赵仲信的声音将林着明拉回现实。
“林师兄,你怎么啦?怎么看见这棵树就这么感伤啊?”
林着明摇摇头“这棵树受了香火,已经有灵了,这草绳便是它的围墙,我们不能随便拆了,就让它在这里吧。”
“牛绳哪里都有,我们拿一根新的,跟人家换来就是。”
“啊?这树有灵了吗?为什么我师父没跟我说啊?”赵仲信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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