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和但增找遍了整个血雾,包括每一个幻境,却根本没有发现桑吉布的踪影。而且更为奇怪的事情是我们自己再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幻觉。
“桑吉怎么不见了?”我问道。但增说道:“不知道,我们应该已经走遍了吧?想想,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我摇了摇头,我确信我们是把整个区域都找遍了,但增说道:“我们先退出去吧。”我说道:“可我昨晚就试过了,根本跑不出去。”但增说道:“试试吧,幻象都消失了,或许能出得去。”
我说道:“那就试试吧,可桑吉呢?”但增的神情黯淡了,他缓缓地说道:“我们都找遍了,或许他已经先出去了吧。”我知道但增自己都不相信他自己的话,但我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们开始往回去的方向走,这一次果然如但增说的一样,幻象消失了,出去的路上血雾越来越淡,看来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够出去了。
走出血雾,外面天果然已经大亮了。
我隐约感觉到身后总是有人跟着,但当我转过身去,却什么都没有。我轻轻地对但增说:“你有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他看了我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不是我的错觉,我又一次回过头去,是桑吉布,他就站在血雾的边缘,微笑着向我的挥手,另一只手里提着他的那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我拍了下但增,然后示意他往后看,他也呆住了。
我叫道:“桑吉,走!”桑吉没有说话,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但增慢慢地走了回去,我也紧紧地跟在但增的身后。我们向桑吉布走去,我的双眼一直盯着桑吉布,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我的心里无比的惊异,看着但增突然停顿的脚步,我想他应该也看到了这一幕。我轻轻地叫道:“但增,但增。”他才猛然惊醒过来,他说道:“桑吉呢?”我说道:“消失了。”我的心里出现了那句话:我们陷入永远的黑夜了,必须要有人用鲜血才能够引导其他的人出去。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桑吉布已经死了。
但增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他望着我问道:“记得桑吉说的那句话吗?”我点了点头,但增叹了口气:“走吧。”我知道但增一定和我有了同样的想法,桑吉布已经死了,他用他的鲜血为我们指引着出路。
没走多久我们就看到了哈拉湖。
来的时候我们是三个人,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我和但增。一路上我们都沉默不语,我们都在想着桑吉布,想着昨晚的那些遭遇。下午三点多钟,我们才回到尕河镇,我问但增:“一会怎么向桑吉的家人交待?”但增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说道:“但我们还是得告诉他们发生的一切。”但增点了点头。
进了镇子,我们向桑吉布的家走去。
推开桑吉布的家门,一个老妇人正坐在里面,但增一楞,显然他也没见过这个老妇人。老妇人问道:“你们找谁?”但增说道:“我们是桑吉的朋友。”老妇人说道:“什么桑吉,没有桑吉。”但增又问道:“多吉在么?”老妇人说道:“也没有什么多吉。”
但增有些急了:“这不是桑吉布的家么?”老妇人说道:“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桑吉布。”她大声对着里屋喊道:“扎西!”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老妇人说道:“他们找桑吉布,你知道这个人么?”扎西摇摇头:“我们这里没有叫桑吉的人。”但增还想说什么,我拉住了他。
其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老妇坐的那个位置就是当天我坐着喝酥油茶吃粘粑的位置。我悄悄对但增说道:“先离开再说吧。”我们向老妇和扎西道了别,离开了桑吉布的家。出来后但增说道:“怎么会这样?”我没回答他,而是敲开了隔壁的门。
隔壁这家我们也是认识的,是一个孤老头子,叫平措。平措打开了门:“但增?”但增着急地说道:“平措,你还认得我?”平措笑了:“怎么会不认得啊?”但增问道:“那桑吉你应该也认得吧,住你隔壁的。”他用手指了指,平措一头的雾水:“桑吉?我们这没有叫桑吉的啊,是扎西吧?”
平措的话让我们的心沉到了底,难道桑吉也是我们的幻觉不成?可我们和桑吉相识已经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在人们的记忆中蒸发了呢?
告别平措,我和但增的情绪更低落了,莫非我们这次真的见到鬼了?但增还是不死心,他说道:“走,到派出所去,桑吉不可能就这样没了。”我们去了派出所,可管理户籍的警察却告诉我们,这个镇上根本就没有桑吉布这个人。
带着绝望,我们找了一家旅馆,先住下了,但增明天一大早回西藏,而我只能坐下午的班车离开。躺在床上,我问但增:“要不,我们再回去找找?”但我的内心却有些害怕,我怕但增也答应了,我害怕再一次经历那样的恐怖场景。谁知道但增却说道:“我现在确信没有桑吉这个人了,我们睡吧!”
第二天一早,但增走了,走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我送他到车站,上了车,他用一双空洞的眼神望着我,然后轻轻说道:“真的没有桑吉吗?”我也迷糊了,回答道:“或许真的没有吧?”他说道:“那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我摇了摇头。
车开了。
中午我胡乱地吃了点东西,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到了长途车站我听到有人在议论。
“听说警察在哈拉湖那里发现了一支枪,旁边还有一小袋粘吧。”“不会是有谁想不开跑那去自杀吧?”“不知道,管他的呢。”“这镇上有人失踪吗?”“没有听说,小镇就这么大,如果真有人跑去自杀我们一定能够知道的。”
是桑吉的枪,还有我让桑吉备的粘粑,我抓起行李,跳下了车,司机大声地问道:“唉,你到底还走不走?”我摆了摆手:“我不走了,还有些事情要办。”我一路奔跑,向着哈拉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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