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来，先喝碗参茶吧。”李德忙从门口将御药房送来的参茶接过来，快步走至周昌帝的身边递了过去。</p>
周昌帝接过，几口喝完，末了还松快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舒服多了，“徐进晋的医术又提高了啊。”</p>
李德笑眯眯地附和着说，“是啊，前段时间皇上身体虚，也是咳得不行，他不敢用药性太强的药，给的药又不大管用，现在总算将参茶弄出来了。每日两碗参茶，等皇上身体没那么虚了，估计也就将养好了。”</p>
周昌帝笑着点头，“你这老东西也懂药了啊。”</p>
“这还不是皇上您教得好么。”李德轻轻地拍了一下马屁。</p>
周昌帝不置可否，喝了参茶，闲话了两句，他感觉精神头又好了，就拿起先前的奏折看了起来。</p>
李德见皇上在埋头批改奏折了，便悄悄地出了御书房，心想着，这回下面进上来的薰香不错，能提神，这些日子皇上困得不行的时候，点上一些，便精神了。只是殿里的木那薰香不多了，看得他得去皇后娘娘那里拿一些才行了。</p>
送走了来取薰香的李德，秦明湘略显伤感地说道，“本宫不明白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拿着秦家上下几百口的性命去赌。”</p>
“这些年，本宫未行差踏错半步。不管是哪个皇子荣登大宝，面上对我这个嫡母妃都要过得去。而他们秦家在朝堂上也是盘根错节的，不管是谁登基，只要他们秦家不做谋逆之事，那这大昌的朝堂之上必有秦家的一席之地！”</p>
秦明湘有些不明白了，如果她爹是为了这从龙之功的话，把宝押在老三身上，更不应该才对。</p>
其实秦家若真在意这从龙之功，还不如隐形地支持年幼及其外家不显的小皇子呢。十一是最好的选择，但十一已经被老五家的捏在手里了，就只剩下七皇子和八皇子了。</p>
选择老三，收获和所冒的险不成正比，毕竟如果真是老三称帝的话，皇后的娘家不出意外的话便是蒋家了，蒋家是排在十大家庭前四之一，实力不弱。亲疏远近，老三偏向蒋家的可能性很大。他们秦家这么冒险，似乎分得的利益并没有因此而增加多少。说句不可气的，就算是押在老五身上都比老三好。</p>
这便是令秦明湘纳闷的地方，她找不到她爹非帮景王不可的原因。难道他们家有什么重要的把柄在老三手上？或者他们之间达成了某些她不知道的协议？</p>
李德出去后不久，周昌帝便有些懒洋洋的不想看奏折了，想了想便拉开柜子，取出一本很旧的本子出来，走到靠窗的榻子上半倚半靠着，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p>
这本子是太祖君无威他老人家留下的笔记，记录了一些他当政的心得以及一些注意事项什么的。</p>
太祖崩前把这本子交给了他，他初登基的时候经常翻阅汲取里面的经验，结合帝王心术，这才坐稳了这皇位。就是后来，每遇事不决时，他都会把这本子拿出来看看，他总能从里面得到一些启示，用以解决当头的麻烦事。</p>
后来他能独挡一面了，这本子就渐渐翻得少了，记得最近一次翻阅还是六七年前。</p>
其实，他也效仿了太祖，给未来的皇帝准备了一本这样的笔记，里面记载了他当政几十年的心得体悟。</p>
周昌帝摩挲着本子，有些感慨的翻开。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在有些页面上会停留得久一些，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怀念的神色。</p>
李德捧着薰香进来时，周昌帝也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视线又落在手中的本子上了，一直往后面翻去。</p>
突然，周昌帝猛地坐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字。</p>
世间有药称阿芙蓉，花殷红，叶千簇，其姿堪比牡丹芍药，其艳不输丹蔻。</p>
名虽美好，却集药与毒于一身。此药有镇痛之神效，能骤长精神，去除疲劳，价值千金，堪称忘忧药。</p>
然，不可多用，多用者成瘾，终至身体赢弱，意志消沉。一旦断之，不得继者，其人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即白刃加于前，豹虎逼于后，亦唯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也。故久食鸦片者，肩耸项缩，颜色枯羸，奄奄若病夫初起。</p>
周昌帝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每逢欲服参药而不得之时，常伴有失眠、流涕、出汗、震颤、呕吐之感。</p>
这样的感觉和这一页记载的文字太过相象了。</p>
周昌帝震惊之余，忍住惊怒继续看下去。此物或食用或焚之闻其味，都能成瘾。成瘾后甚难戒，如若不幸遇上，切忌告知后人用之谨慎。</p>
看完，周昌帝很后悔，当初就不该只看治国篇而嫌弃后面记载的日常注意事项没有翻过。他现在才知道，能让太祖父亲自记载在这个本子传给自己的又岂是小事？</p>
恰好此时，他听到火石摩擦的声音，一看过去，正好看到李德正在点薰香。</p>
此时周昌帝眼中闪过用薰香后的种种景象，惊得他大喝，“把那薰香给我熄了！”</p>
李德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周昌帝盯着他手中的薰香，眼中似有刻骨的仇恨。</p>
这薰香怎么惹到他了？</p>
无意中得知了这么惊人的消息，再猜测自己极有可能就是中了这阿芙蓉的毒，周昌帝是又惊又怒的。</p>
“去，把徐——”周昌帝停住了话头，走来走去，思考着叫谁来最好。</p>
徐进晋是不能信了，这参汤出自他之手，必然与他有关系！</p>
而薰香是过了皇后之手才到御书房的，究竟是不是与皇后有关，待定。或许是他想多了也不一定，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且瞒着先。</p>
“把张问宾给朕叫来！”</p>
对一些疑难杂症和一些少见的怪病，张问宾的医术还是不错的，见识也比太医院的太医要强上一点。</p>
周昌帝想想不妥，“不，带他去钟粹宫，就说贵妃娘娘有恙。”</p>
“然后动用暗卫查查，这薰香是谁进上来的。还有，查查徐进晋幕后的主子是谁。”随着一项项命令的下达，周昌帝的脸是铁青的，同时，心一抽一抽地疼。他有预感，这个幕后之人，是他众多儿子之一的可能性很大。</p>
张问宾一听传召，就马不停蹄地往钟粹宫赶，先前他师兄有事来信叫他去一趟，和禀报周昌帝之后就去了，直至前日才回来。他到钟粹宫时，周昌帝已经在了，一翻行礼过后，周昌帝不耐烦地伸出手，让他看看。</p>
张问宾给周昌帝把脉，眉头微微地皱起，皇帝的脉象宏浮，脉位浅显，看似强壮，实则阳气不畅，虚损甚深。</p>
张问宾如实说了，周昌帝早有预料，虽然脸色难看，却也没有太过愤怒的表现。反倒是戚贵妃，一脸的担忧。周昌帝只能安抚了。</p>
“李德，你让人去御药房那边再要一碗参茶过来，嗯，还是送回御书房吧，然后悄悄送一些过来。”</p>
张问宾到了钟粹宫，如果让人送把参汤送来钟粹宫，难免着了痕迹。预防有心人怀疑什么，他们还是谨慎一点得好。</p>
“喳，奴才这就去吩咐。”李德应道。</p>
“张太医，你再看看这薰香。”周昌帝示意李德把薰香拿出来。</p>
“这是？”张问宾接过，上下打量了一翻，还放在鼻子下嗅了嗅。</p>
“你看看这薰香有问题吗？”</p>
周昌帝示意李德给这薰香点上火。</p>
等那袅袅烟雾散开时，众人只觉得精神一振。</p>
张问宾吃了一惊，“这个东西？”</p>
这玩意儿提神的速度也太快了点。须知人的精神则精气表现在外的象征，人体内的精气是有定数的，强行提升一时可以，久而久之，则会内里亏损严重。</p>
“这东西，有点邪门啊。”</p>
张问宾摁灭薰香，见所有人都看向他，他不由得苦笑，“皇上，说实话，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依臣所见推断，此物亦正亦邪，端看拥有它的人怎么用了，用得好了，是治病救命的良药，用得不好，那便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p>
周昌帝听了再和太祖的笔记一对比，暗暗点头，确实如此。</p>
“不过，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或许我师兄知道也不一定。”</p>
“此事事关重大，处理不好或许于国家社稷有碍，还望你师兄能出来相助一二。”</p>
“臣定当尽力。”</p>
张问宾也是一脸沉重，久在宫庭，他已嗅到此事不同寻常。</p>
“晚些时候，我让人送些参汤过来，你检查一下里面是不是也加了一样的东西。”</p>
其实周昌帝就这么一说而已，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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