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钻进水泥房子，随手把门关上。他活动了下身子，感觉还不错，房子空间不小，但是很暖和，变压器发出有频率的嗡嗡声。初听起来，他感觉那些声音像苍蝇，很快就爬满了他的全身。</p>
苏曼宁当然想不到，她半夜给秦向阳打那个电话时，他正靠在化工厂背后的外墙上。</p>
初春时节，外面很冷，幸亏变压器间里热量足够，他在里面坚持到天黑，迷糊了一阵子，需要打电话时，才躲到外面。</p>
天蒙蒙亮时，他走出变压器间，用手机登录了一个网络电话，给郑毅打了过去。他知道，网络电话的物理地址，郑毅早晚能查到，到那时，郑毅就会知道他根本没在省外什么火砖厂，而是还留在清河。</p>
网络电话能骗郑毅多久，那不好说，至少能争取点时间。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p>
当时，郑毅正在去往省厅的车上，而李文璧还待在问询室。</p>
电话一接通，秦向阳立刻说：“我是秦向阳。”</p>
郑毅浑身一愣，立刻说：“不错，有胆给我打电话！可惜还是到处跑，像只老鼠，有胆做，没胆认！”</p>
秦向阳说：“痛快人说痛快话！李文璧和赵楚前些天一直和我在一块儿。昨天一早你们把李文璧带走，我就离开清河了。”</p>
郑毅说：“你不想连累她。”</p>
“是的。我的事，和她无关，也和赵楚无关。”</p>
“你说无关就无关？”</p>
秦向阳不理会他的质问，接着说：“不出意外的话，赵楚和一个外卖员，还在我之前住处的楼顶天台，我绑了他们。我把外卖员的电话告诉你，你从外卖公司就能查到那个地址。”</p>
郑毅记下外卖员的电话号码，顿了顿，说：“我劝你不要再跑了！我知道你在哪儿！你会被击毙的！”</p>
秦向阳笑着说：“二十四小时了，够我跑得足够远。来抓我吧！”</p>
说完他立刻挂断电话，取出电话卡扔掉，重新换了张新卡。</p>
电话卡换好之后，第一缕阳光出来了，斜斜地洒在他的脸上。他叼起一支烟笑了笑，对李文璧，他只能做到这些了。</p>
好吧！他搓了搓麻木的手，先给苏曼宁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换电话了。</p>
发完短信，他找出了孙劲的号码。想到这个在专案组打酱油的老战友，他不禁笑了笑，他知道孙劲人不笨，只是没得发挥而已。</p>
由于之前清河是重点巡查区域，清河分局大量用人，孙劲早就恢复了工作，回了清河分局。</p>
他再次抖了抖双手，编写了一条短信，给孙劲发了过去。</p>
那是一段特殊的代码，是当年他们侦察兵演习时的通信代码。</p>
孙劲读取代码，翻译出的内容是：老虎安全，老虎不是凶手，老猫请回话。</p>
孙劲收到信息，立刻明白是秦向阳发的。这些天来，他何尝不是一直担心着自己的战友。他不知道秦向阳宿舍里那些铁证到底怎么回事，但他也绝不相信秦向阳是214案的凶手。</p>
孙劲读完信息立即上了街。时间太早，他宿舍周边的手机店都没开门，他挨家挨户地敲门，好不容易才买到一张电话卡。</p>
他回到宿舍装上电话卡，立刻给秦向阳拨了回去。</p>
电话很快接通。</p>
孙劲说：“没事吧？”秦向阳说：“没事，弄辆车过来接我，对了，把你的警服拿一套过来，顺便给我带点吃的。”</p>
孙劲马上按着秦向阳给的位置找了过去。</p>
秦向阳打完电话，脱下快递员的衣服，扔进变压器间。</p>
很快，孙劲开车赶到，他一边拿吃的，一边说：“状态这么差！”</p>
秦向阳坐进车里，吃喝完毕，叹了口气，才笑着说：“通缉犯的日子不好过。”他这一笑，干裂的嘴唇就裂开了，他不由得唏嘘了一阵。</p>
孙劲说：“现在大部分人都下去找砖厂了，昨晚市局来的命令，说有人在哪个砖厂见到你。我还纳闷呢！”</p>
秦向阳一听这话，心想，苏曼宁发布的网络消息真是时候，跟自己这次出逃的时间很切合。郑毅呢，动作也真够快的。看来，自己这次暴露位置跑出来，真是跑对了。自己这么一跑，那些网络信息的可信度反而更高。他郑毅信也得排查砖厂，不信也得排查砖厂，找人就是这样，宁愿多做功，也不可放过。</p>
不管怎样，孙劲说了个好消息。</p>
于是他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我一直在清河查几件旧案子，李文璧和赵楚也在这儿。昨天李文璧上街，被市局的人发现弄回滨海了，我不想连累他们，这才跑了出来。”</p>
孙劲皱着眉说：“他们不会有事吧？”</p>
秦向阳说：“我刚用网络电话联系了郑毅，把之前的藏身位置说了。”</p>
“对！咱是爷们儿，不能连累女人！”说完，他给秦向阳递了瓶水，接着说，“为什么查旧案子？”</p>
秦向阳皱着眉说：“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你只要知道，那是214案凶手逼我查的，我没得选，只能那么做，才能抓住凶手的尾巴。”</p>
孙劲点了点头，问：“接下来准备怎么办？”</p>
秦向阳一边套上孙劲的警服，一边说：“接下来只能连累你几天了。”</p>
孙劲笑着说：“没事！这几天局里基本没人了，去宿舍猫着，很安全，应该没人想到你敢住警察宿舍。”</p>
秦向阳点点头，问：“对了，你这几天什么任务？”</p>
孙劲说：“监视一个老板，谢坤。陆涛给我安排的，我都不明白什么意思。”</p>
秦向阳听完眼睛一亮，说：“他们冲我来的，郑毅知道我在查谢正伦的案子。”</p>
孙劲恍然大悟，问：“你也打算见谢坤？”</p>
秦向阳说：“是啊，案子当事人一个也见不到，怎么查？”</p>
孙劲点点头，说：“等会儿一块儿去谢坤的公司，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p>
秦向阳晃了晃脑袋，说：“头晕，先把车停路边，我得睡会儿。碰到你同事知道怎么应付吧？”</p>
孙劲说：“放心，谁也想不到通缉犯在我车上，还穿着警服。有人问，我就说你市局的。”</p>
他的话没说完，秦向阳那边已经睡着了。</p>
省厅给了郑毅最大力度的支持，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全省各分局及基层派出所将在最短时间内，把全省的新旧火砖厂全摸一遍。同时，省厅还向周边邻省发出了协查通报，请求各省厅给予最大支持，争取把各省辖区内的火砖厂统统扫一遍。</p>
这是个规模空前的联合行动。</p>
厅长重重地拍着郑毅的肩膀说：“郑毅啊，我的老脸全都给你豁出去了！希望你的判断是正确的！214案，部里的领导可都格外关注！”</p>
郑毅顿时感受到了强大压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也不能保证秦向阳躲在砖厂里，换句话说，就算他躲在砖厂里，我也不能保证他老老实实等着我们去抓！但我能保证一定把他抓到！请领导放心！”</p>
从省厅出来，郑毅深深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立刻掏出电话，给陆涛发了个信息，内容是秦向阳给他的那个外卖小哥手机号。</p>
发完信息，他立刻给陆涛打电话说：“刚才我给你发的手机号，是个送外卖的，你立刻查清他昨天早晨最后一单外卖的地址，在那个地址的天台上有两个人，去把人给我带回来！不，带到清河分局，我过去！”</p>
苏曼宁接完孙阿姨的电话，立刻给秦向阳打了过去。电话里传出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她这才发现自己有一条未接短信，打开一看，才知道秦向阳刚刚换了号码。</p>
她把之前的号码删掉，重新给秦向阳打过去。</p>
秦向阳刚睡了一会儿，就被她的电话惊醒了。</p>
苏曼宁没问他为什么换号码，直接说：“孤儿院的孙阿姨，我昨天找她打听事，她很纳闷，今早特意打来电话聊了聊。现在我这有个新情况，孙阿姨说，孙晓玉曾用她的身份证办过一张卡，里面被人存进去一百五十万！”</p>
秦向阳一听这话立刻清醒了，他想了想说：“谁存的？”</p>
“我刚才已经查过了，你肯定想不到，是谢坤！钱走的是他私人账号。”</p>
“怎么是他？”秦向阳觉得很怪，他转念又一想，说，“是不是谢坤给儿媳妇的见面礼，彩礼之类？”</p>
苏曼宁说：“这无法确定。打款时间是2008年6月19日，也就是719案前的一个月。”</p>
秦向阳想了想，说：“如果是见面礼、彩礼之类，那为什么会打到孙阿姨的账号上呢？”</p>
“不清楚，但是孙晓玉和孙阿姨感情相当好。”</p>
“好吧，对了，那个孙晓玉的旧电脑查得怎么样了？”</p>
苏曼宁嗔怪道：“我又不是超人，哪能那么快！”</p>
秦向阳赶紧道了歉，刚要挂电话，听到苏曼宁在那边说：“最快也要下午，你等我消息吧！”</p>
苏曼宁挂了电话，秦向阳笑着对孙劲说：“我改主意了，先送我去你宿舍吧，下午咱去办件正事。”</p>
小心驶得万年船。孙劲没注意到，快到宿舍时，秦向阳还是习惯性地在外面马路上撒了些胡椒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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