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她焦急地伸出两根手指，又做了个鬼脸。</p>

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忽穆烈想。</p>

今日，是马奶节。这个节日在西狼国十分重要。晚间，要在帐外生起篝火，巫师击鼓念咒，膜拜祈祷。子民们跪在地上，求长生天赐福。每年的这一日，西狼国民都会大醉一场。</p>

须臾，忽穆烈明白了。</p>

往西，是二弟的帐篷。</p>

上个月，西狼国商队途径阿姆河，被花剌子模的军队杀死。为了泄愤，忽穆烈夜袭其河中腹地，抓回守城将领。现时，那守城将领就关在死牢里。花剌子模的国王多次传信来，请求放人，忽穆烈置之不理。</p>

二弟一直心思颇多，但他凭一人之力，断不敢犯上。</p>

看来，二弟这回是与花剌子模有所勾结了。</p>

忽穆烈不动声色地抱着乌兰往帐中走。</p>

“今夜敬天，小乌兰陪阿布去。”</p>

少顷，篝火燃起，巫师敲起鼓来，精壮的汉子们围着敖包跳着查玛舞。女人们搬上一坛坛的酒。</p>

忽穆烈抱着乌兰，唱了几句敬天歌。</p>

所有人跪在地上。</p>

尔后，每人抱了酒坛，围着篝火痛饮。</p>

忽穆烈打开酒坛，问乌兰：“你敢不敢饮酒？”</p>

乌兰点头。</p>

忽穆烈喂了她一口，她满脸通红，吐舌头。忽穆烈大笑起来，仰头喝了半坛。</p>

暗中，有几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p>

兵丁们七歪八倒地睡在草地上。</p>

忽穆烈闭上眼，耳朵动了动。</p>

一把弯刀猛地逼近他——</p>

乌兰睁大双眼，扑了过去：“阿布！”</p>

忽穆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抱起乌兰，脚上一用力，将弯刀踢开，他大吼一声：“杀！”</p>

地上“醉倒”的兵丁全站起来，扑了过来。</p>

忽穆烈猜的没错，二弟果真和花剌子模勾结在一起了。他们在酒中下了蒙汗药，想趁机对忽穆烈动手。</p>

然，那酒坛早已被忽穆烈换过了。</p>

忽穆烈双眼通红，又缓缓地笑了笑：“乌兰，你今夜看看阿布如何杀人。学着些。”</p>

忽穆烈一手抱着乌兰，一手握着弯刀厮杀。</p>

血溅在乌兰的脸上，她却十分平静。</p>

忽穆烈杀人的样子，从此深深地映在她的脑海。这场混乱，给了她生命中最早的关于背叛、关于争斗、关于输赢的启蒙。</p>

当天空中的星星渐渐淡去的时候，内贼外敌通通被擒。</p>

二弟跪在忽穆烈面前：“臣弟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求长兄放过，求长兄放过……父汗临终前有遗命，不许兄弟屠戮……”</p>

忽穆烈冷冷道：“你有何脸面提父汗？你若敢做敢当，本汗或可饶你一命。如今，你摇尾乞怜，本汗非杀你不可。我西狼王族，没有懦夫！”</p>

当着众人的面，忽穆烈亲手用弯刀砍断了二弟的脖子。</p>

人头落下。</p>

草原上沉默一片。</p>

“不留活口。”忽穆烈吩咐道。</p>

“是！”兵士们答。</p>

当所有人散去，篝火前，只余忽穆烈和乌兰。</p>

忽穆烈闷头饮酒。</p>

乌兰伸出小手，摸着他的脸。</p>

“阿布……很难过。”乌兰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几个字。</p>

忽穆烈面色沉郁，可他的心抽搐着。他忍了二弟好多年，今夜，终是不得已，当众杀之，以儆效尤。二弟勾结外邦，犯上作乱，必须得死。他心中不是没有手足之情，可他是昆仑大汗啊。所有的心绪，都不能外露。</p>

众人眼里，他杀伐决断。只有这个小女娃娃，是懂他的。</p>

忽穆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小乌兰，那会子，你为什么要替阿布挡弯刀？你不怕死吗？”</p>

乌兰指了指心口：“我爱阿布。”</p>

忽穆烈的面色，就像草原的夜晚一样辽阔而温柔。</p>

“小乌兰，你懂什么是爱吗？”</p>

乌兰认真地点头：“我爱阿布，永远永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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