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义平道:“去嘉庆关做甚?”</p>
“方,方……中原的方砚山将军正在嘉庆关驻守。因王上您不肯发兵西狼。中原,中原愿助……助高丞相为王。诛杀王上。大理国易主……高丞相已与中原达成契约,愿事事听从中原调遣,唯中原皇帝和方将军马首是瞻……”</p>
杨隽说完,段义平的眉梢眼角像是落了一层霜。</p>
先是拿中原做幌子,再指出西狼,好像西狼才是主使。其实,真正的主使,是中原。</p>
虚虚实实。</p>
弯弯绕绕。</p>
“本王早该想到的,高丞相理政多年,年年往中原朝廷送贡品,他必亲去。”</p>
段义平笑笑,仰头道:“亚父,亚父,本王不忍心杀你,手下留情,你却一直惦记着杀死本王,夺去本王的祖业。人心,什么是人心?”</p>
隔着帘幕,躲着的乌兰,看着段义平这副模样,不觉轻轻叹口气。</p>
老段,是个好人。</p>
他到人间来做王,注定被人心所伤,根本就是一场劫难。</p>
想到自己也将会是伤害老段的人之一,乌兰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心酸。</p>
段义平沉默了一会儿,道:“本王不能坐以待毙。本王要去嘉庆关,捉回高丞相,与方砚山将军说个明白。”</p>
他迅速地点了兵,坐上马车,出了王宫,欲往东奔去。</p>
乌兰在宫门口拦住他:“老段,你不能去。”</p>
段义平见是她,眼中的霜雪淡了些。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王妃是担心我么?”</p>
乌兰道:“我心里头总觉得不祥。”</p>
“该了的事,总归要了。我要去的。你在家等我。”段义平温柔道。</p>
马车奔驰而去。</p>
乌兰站在原地,看着段义平远去。</p>
他身上还穿着法衣。他的翩翩广袖在夜色中拂动着凄楚。</p>
乌兰回到寝殿。</p>
躺下,又坐起。</p>
她眼皮一直跳。</p>
她来大理王宫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老段每晚跟她睡在一张榻上。虽然他们没有行过夫妻之事,虽然她总是嫌老段烦,虽然她一直盼望着早点离开,虽然,虽然……</p>
但是,老段不在身边,去了那么一个危险的地方,她心特别慌。</p>
她想起,老段给她捂脚丫子。半夜,她嘴馋,老段藏了果子,许她在被窝里像小老鼠一样咯吱咯吱地吃。她思念阿布掉眼泪,老段一次次耐心地哄她,陪她一起念着他从未去过的草原。</p>
老段说,草原是她的家乡,对他而言,就不是远方了。</p>
乌兰辗转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p>
待她醒来的时候,夕阳照进窗棂,已是黄昏了。</p>
她听见战鼓的声音。</p>
她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往外跑。</p>
原来,是段义平的近侍从嘉庆关逃回来,紧急调兵。</p>
段义平被骗去嘉庆关,才是真正的阴谋。</p>
如今,段义平被俘。王宫上下都乱了阵脚。</p>
乌兰想啊想,悟出了一点因由。</p>
高丞相逃跑了,是真。他逃去嘉庆关,也是真。但中原想替大理易主,要杀段义平,是假。</p>
段义平连夜带兵士去叩关,反倒令中原起疑了。</p>
那高丞相,必是去找方砚山告密,倒打一耙,说段义平自从娶了西狼女子做王妃,就被美人所惑,心偏向西狼了,意图与西狼结盟,分散中原的战力。段义平的叩关,正中高丞相下怀。高丞相的离间计得逞。</p>
中原蒙在鼓里,彻底猜疑段氏,厌弃段氏,将不得不以高氏镇南。</p>
高丞相果然老奸巨猾!</p>
落日留下长长的影子,一片血红。</p>
“跟我一起,营救王上!”</p>
乌兰骑上小红马,手握弯刀,领着王宫前集结的兵士往东冲去。</p>
她得把老段救回来。</p>
于公,高丞相若真被扶上台,对她不利,对西狼不利。</p>
于私,老段对她很好,她本能地觉得,她不能看着他被别人欺负。</p>
老段,你不能死。</p>
你等我啊。</p>
你等我!</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