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听到，有整齐的脚步声依稀在靠近。</p>

他意识到危机。</p>

他不能再在地宫无谓盘桓，要在刘怀的援兵赶到之前，尽快杀了刘怀！</p>

刘怀若死。那些臣子，都将倒戈。那么，今日皇陵的行动，就不是谋逆，而是拨乱反正。他才是合乎礼法的皇位承继者。天象司的汪靳会用卦象来佐证他是天命所归之人。</p>

至于妖妇，便让她死在地宫吧。他登上帝位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封住地宫。</p>

皇陵中仅剩的侍卫，死死护着阿九和方灵山。</p>

方灵山惶恐不已。她眼睁睁看着刺客将离她三寸之距的侍卫砍倒在地下，尖叫一声。</p>

刘恪手中的刀，挥向阿九。</p>

肃穆的皇陵中，此时，满满的，全是飞雪门的人。</p>

阿九没有还手之力。援军只差片刻，就要到了。他的心，如鼓点，重重地敲着。</p>

古圣先贤，列祖列宗在上，我刘怀自登基以来，上行天道，下顺民意，夙夜忧叹，唯恐有不慎则失民之意，悖天法之道。南迁乃不得已之举，虽身在临安，心无时不思中兴。十一年来，百姓富庶，国库充盈。我刘怀未做愧对先祖、有负黎庶之事，不该命绝今日！</p>

暴雨中，有个熟悉的身影飞身而来。</p>

阿九看着那个女子，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英武、轻盈。</p>

乌兰的衣衫都湿透了。</p>

她挡在阿九身前，她想用手握住刘恪的刀，然而，那刀的力道已发出，迅猛之至，她没能握住。刀刺穿她的皮肉。</p>

刘恪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怒喝道：“那帮废物是怎么看住你的！”</p>

乌兰的血，涓涓流出。她狡黠地笑笑：“我总有办法的。我最聪明了。”</p>

阿九抱着她，惊慌而心碎。</p>

“是，你总有办法的，你最聪明了……你会梨花雨的幻戏，你会照顾慎儿，你还会给马接生。”</p>

门外，殷鹤带的人马，已经冲了进来。</p>

刘恪仿佛听到了丧钟敲响的声音。</p>

他拼尽力气，最后一搏，欲扑向阿九。</p>

乌兰死死地拽住他：“七哥，你要给自己留后路。”</p>

他的刀，还留在她的胸前。</p>

她浑身都是血。</p>

朝阳花支离破碎。</p>

她是为了保护阿九，还是为了给他留后路？</p>

刘恪摇摇头。他骗自己、骗她，输了，还能回去吃粟谷饭，封她做二帮主，难道她还当真吗？后路？他已经没有后路了。他的后路，只有死。</p>

十丈开外，殷鹤手中的箭，射向刘恪。</p>

刘恪中了一箭，倒地不起。</p>

大雨如注。风狂势急。</p>

乌兰看向阿九，道：“你别杀七哥……七哥是可怜人。”</p>

阿九眼里，花开了又谢，雾散了又聚，风来了又走。</p>

他吩咐殷鹤：“留活口，带回宫中，命太医救治。”</p>

刘恪被抬走前，挣扎着，似有话说。</p>

阿九靠近，听到他说了一句话。阿九瞥了一眼方灵山，不动声色地低下头。</p>

飞雪门的人逐一被擒住。天象官汪靳、昨夜戍守皇陵的侍卫官亦因有通敌之嫌，被擒住。</p>

阿九抱起乌兰，上了马车。</p>

马车疾速往宫中驶去。</p>

阿九看着乌兰越来越苍白的面色，心悬在了高处。</p>

他是个无情的帝王，也是个有情的凡人。</p>

生死之处，她给了他意外，给了他守护。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他与她有过床榻上的欢爱。如今，也有了共度风雨的恩义。她没有家世，没有心机，只有他。她被逼出宫，被买凶刺杀，她危机重重，还想着救他。她热烈如骄阳，清澈如溪水。</p>

孑孑空庭树，处处是天涯。</p>

他附在她耳边道：“昭阳，你要好起来。朕封你做皇后，给你建一座昭阳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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