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平安。”</p>
乌兰说着,拿起桌上的酒壶,往阿九面前的酒杯里,斟了盏酒。</p>
她心里琢磨着如何跟阿九开口问及老段为何被皇城司的人带走。</p>
皇城司不隶台察,不属三衙,只听命于君王。</p>
带走老段,一定是阿九的意思。</p>
她试图让自己与阿九之间的距离近一些。</p>
她试图拂去他身上的雾,将他此刻的心绪看清楚。</p>
阿九盯着她的眼睛:“求谁的平安?”</p>
乌兰闻出步步紧逼的气味。</p>
却不知道他这样步步紧逼,是何因由。</p>
她笑了笑,道:“求你的平安,求我的平安,求天下人的平安。宫中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着……”</p>
“是,宫中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事,”阿九手心微蜷,道,“皇后冒着这样大的雨,去寺庙为天下人祈福,有心了。”</p>
他话锋兀地一转:“有个问题,朕一直想问皇后。七夕节那晚,阖宫大乱,皇后去了哪里?”</p>
乌兰道:“我自然是在宫中。”</p>
“宫中何处?”</p>
“御湖。慎儿不慎掉入御湖,被救上来后,我一直在那里守着他。”</p>
乌兰并没有撒谎。她回答得理直气壮。宫中不少侍卫都目睹了那一幕。阿九随便找一个人便可以求证。</p>
至于旁的,她没必要节外生枝。</p>
她已经很对不起老段了,不能再连累他。更重要的是,如果让阿九知道她跟老段的纠葛,救老段更是难上加难。且,阿九若顺藤摸瓜,很可能就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p>
到那时,她便会被当作敌国细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她说完,阿九脸上的愠色更重了。</p>
他握紧酒杯,耐心沿着指尖消磨。</p>
他冷笑一声,尔后,便沉默了。</p>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不停不歇,没完没了。</p>
半晌,阿九喃喃道:“你不是若梨。你终究不如若梨。”</p>
若梨是真挚的。</p>
纵是伤他,却从不欺他,瞒他。</p>
若梨永远坦荡,永远磊落。</p>
而她,孟昭阳,身为皇后之尊,一国之母,居然趁乱跟一个和尚拉扯不清。那和尚如斯年轻,如斯俊秀,提起皇后来,闭口不言一字,显然是在维护她。他们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遮蔽着,不肯解释分毫。</p>
阿九发现,她并不似他一开始以为的那样简单。</p>
她刻意遮蔽的东西,像一座渊,深不见底。</p>
他饮尽杯中酒,身上的酒气,混着瑞脑香,涌向乌兰。</p>
乌兰听了他的话,顷刻间,觉得寝殿中一寸寸长满了刺。他终于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了。</p>
虽然,自五月二十晚上,她在勤政殿门口无意中听到他与姐姐的对话,明白了他的心意,但如今,他这样直喇喇地说出来,还是扎得她一激灵。</p>
她像草原上受到袭击的动物,本能地反击。</p>
她站起身来,揶揄道:“宫中早就流言四起了。官家现时这样说,看来是要将流言坐实了。官家以为,方将军殁了,便能如愿了?可惜,在臣妾看来,方将军活着的时候,官家在白姐姐心里比不上他。方将军没了,官家在白姐姐心中更比不上他了。”</p>
这是她第一次称他为“官家”,也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臣妾”。</p>
阿九抬头看着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