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写信的人,是暗中观察了几日,见风平浪静,才给赵安吉来这第二封信吧。</p>
度其处事之风,确是个谨慎的人。</p>
赵安吉打算赴约。</p>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带了一队人马与他同去,只是提前让那些人埋伏在不远处的草丛下。</p>
子半,他没有等到写信人来赴约。</p>
直到五更天亮,有个小叫花子来告诉他:“赵大人,有人让小的来告诉您,您没有按她说的做,所以,她没有出现。如果您真的有诚意,五日后的亥初,一个人到七里坡的破庙等她。”</p>
赵安吉一把拉住小叫花子,盘问道:“让你传话的是什么人!”</p>
小叫花子吓得直摇头:“小的不知,那人戴着纱笠呢,看不清脸,她给了小的五枚铜板,小的就是个跑腿的……”</p>
赵安吉看小叫花子的神色,不像是撒谎,遂,放了他。</p>
这写信的人,不仅谨慎,且戒备心极强,观察力极敏锐。</p>
只要不按她说的做,她就不露面。</p>
果然是在宫里待过的人。</p>
五日后,亥初,天空漆黑一片,几颗疏星若有若无。</p>
赵安吉在七里坡的破庙,等到了一个一身黑衣、戴着纱笠的女人。</p>
她极通礼节,施施然向赵安吉道了个万福,如临安城中的大家贵妇一般。</p>
“多谢赵大人今日前来赴约。”</p>
赵安吉开门见山,道:“你如何笃信,朱三家的那孩子,便是真的皇子?”</p>
那女人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不是真的皇子,一个乡野孩子,何劳诸人兴师动众?又怎会这般巧,在大人去往朱堂村后,便消失不见?大人既来了,便是信了我信中的话,何必又多此一问?”</p>
她说话,条理清晰,滴水不漏。</p>
赵安吉沉吟一会儿,道:“你有何办法,将真皇子救出?”</p>
那女人道:“此事,走不得明路。只能走暗路。”</p>
明路,赵安吉知道,定然行不通。就算他不怕西狼人的栽赃,不畏惧“通敌叛国”的罪名,他也怕西狼人恼羞成怒,为了遮掩事实,杀掉皇子。</p>
他若千辛万苦,找到的是个死去的孩子,那么他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呢?</p>
“暗路怎么走?”</p>
“景云观。”</p>
那女人徐徐道:“皇后被关进了景云观。西狼人对她腹中的孩子寄予厚望。官家没有明旨废后,她的孩子便是嫡子。待她生产后,恕她回宫,只在官家一念之间。朱夫子《中庸集注》有言,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人何不在她生产之际,将她的孩子夺过来,跟西狼人交换真的皇子?”</p>
“赵大人是兵部的人。景云观外戍守的人马,就是兵部的人。赵大人要悄悄做这件事,不难。”</p>
赵安吉心内风起云涌。</p>
这件事太大了。</p>
大到他光是听听,就觉得很惊险了。</p>
那女人道:“大人想一想,皇后的孩子,有西狼血脉,若是真的让西狼人的奸计得逞,我汉廷江山岂不危矣?百姓民不聊生,沦为亡国奴,难道是赵大人这等正直之人希望看到的吗?将蛮族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大人功在千秋。”</p>
破庙外,二月末,已有隐隐的虫鸣。</p>
赵安吉负手而立,思忖着。</p>
“大人如果不趁着皇后生产之际动手,等她离了景云观,再度得了势,大人可就再也没机会了。”</p>
“你想要的是什么?”赵安吉警惕地看着那女人。</p>
“我不想要什么。我只想看到皇后,恶有恶报。”</p>
那女子见赵安吉已有几分松动,便不再多说,转身,出了破庙。</p>
赵安吉道:“你如何知道这么多?”</p>
他本能地觉得,她并非常人。</p>
那女人转身,怅然道:“我是乔太后的旧人。”</p>
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多半,只要再添几把柴,火就可以彻底地烧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