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南拥秦淮，北倚后湖，西临长江。</p>

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p>

建康驿站，是出了临安城往北，最大的驿站。</p>

卫戍持刀来回巡逻。</p>

关卡处有兵勇看守。</p>

马车中，有胡商的通关文牒。那木罕叮嘱诸人，莫要出声。</p>

关卡，兵勇验过文牒，放行。</p>

马车顺遂通过。</p>

若梨和乌兰皆松了口气。</p>

然则，前行不足十丈远，路忽然被铁盾拦住。</p>

四面八方，涌上来许多人马，个个手持利刃，层层叠叠地包围住马车。</p>

那木罕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拔出弯刀，向白若梨道：“阿姐，我这就冲出去，杀出一条血路来。”</p>

白若梨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估算着人数，须臾，摇头道：“没用的。今日，插翅难飞。”</p>

她将裙摆理了理，掀开车帘，道：“我出去一趟。”</p>

那木罕和乌兰拉住她，异口同声道：“不可！”</p>

白若梨微微笑笑，道：“你们放心，我有分寸。”</p>

她猜到是谁来了。</p>

这架势，除了他，没有别人。</p>

由她去面对他，是最合适的。</p>

有些事，她既做了，便敢作敢当。</p>

白若梨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前，镇定道：“九郎，我有话跟你说。”</p>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有个卫戍上前，搀住白若梨，往驿站中走。</p>

驿站二楼，最隐蔽的一间屋子内。</p>

一个披着黑袍的男子，清矍挺秀，坐在窗边。</p>

他手中握着一盏洞庭茶，悠悠清香，喝一口，到嘴边，却觉苦得厉害。那苦，是从肺腑中钻出来的，像阴云一样，笼罩在他身上。</p>

门打开，白若梨走进来，卫戍复又将门关上。</p>

白若梨闻见龙涎香的味道。</p>

属于阿九的龙涎香。</p>

她道：“九郎，我没有想到，你会亲自过来。”</p>

阿九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倒了盏茶，放在桌子的另一边，道：“若梨，你我最后再在一处喝盏茶吧。”</p>

最后？</p>

白若梨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她坐下来，坐在他对面，半晌，开口道：“事情是我做的。罪责我一人担。但求莫要祸及他人……”</p>

阿九打断她，道：“若梨，我们今天不说这些好不好？我来，不是要听这个的。”</p>

白若梨握住茶盏。</p>

阿九道：“这辈子，我欠你良多。若梨，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降罪于你。午夜梦回，我常常想，当年，若不是你将我从笼子里带出来，我如今又会是何种田地呢。”</p>

他忽然提起旧事，让白若梨无措。</p>

两人各呷了口茶。</p>

虹消沧海雨，日落洞庭云。</p>

“我什么都知道。”阿九道。</p>

说完，他重复了一遍：“我什么都知道。”</p>

“九郎，马车中的人……”白若梨谨慎地开口道。</p>

阿九摆摆手：“若梨，我成全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