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殷鹤后头的刘小五，用手指掐了掐，摇头。又从怀里摸出竹签，摆弄着，尔后，再度摇头：“不对，不对啊……”</p>

殷鹤道：“什么不对？”</p>

刘小五认真地说：“我算不出她的命数。”</p>

师父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算人莫算己，算己死无疑。</p>

出师以来，他除了算不出自己的命数，任何人的，都能算得出。</p>

刚刚见到那个公主，他恍惚间觉得很亲切，忍不住想为她卜一卜，可是，一片空白，什么也卜不出。</p>

她是他除了自己以外，唯一在打卦时，什么也看不到的人。</p>

古怪。太古怪。</p>

殷鹤沉声道：“官家不喜方术。你莫要在宫里搞这些谶纬之说。白白辜负了官家的厚望。”</p>

刘小五不情不愿地收起竹签，抬头：“喂，殷大人，别总是这么严肃嘛，你想不想知道你能活多久？”</p>

“不想知道。”殷鹤黑着脸，一句话把他堵得死死的：“皇城司，是官家的皇城司，本官，为官家效力。身家性命，都是官家的。官家让本官活多久，本官便活多久。可不是你的竹签能定的。”</p>

刘小五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p>

殷鹤的手像鹰爪一样钳住他，拖着他疾步往勤政殿而去。</p>

阿九午睡醒来，咳嗽几声。</p>

手中的《尉缭子》掉在地上。</p>

善用兵者，能夺人而不夺于人。夺者心之机也，令者一众心也。众不审则数变，数变则令虽出众不信矣。</p>

内侍通传：“殷大人到了。”</p>

阿九命宫人，先将炉子上煨的药端来，喝了下去。精神略好些了。又命内侍取来正冠，戴好。在七皇兄的儿子面前，他不想失了天子威严与气派。</p>

整装妥当，在龙书案前坐稳，他方吩咐内侍道：“传。”</p>

殷鹤带着刘小五，迈入殿来。</p>

龙涎香的味道，混杂着药味，让刘小五连打了几个喷嚏。</p>

“官家万安。”殷鹤跪下，拉着刘小五，与他一同行了礼。</p>

阿九看着刘小五，好一会子，道：“你父亲，还好吧？”</p>

“我爹爹他……”刘小五正想着该说什么，殷鹤提醒道：“如实说。莫要撒谎。你的身世，官家都已经知道了。官家问的，是你的父亲，晋王爷。”</p>

刘小五瞪了瞪殷鹤。原来这黑脸大人，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怪不得，死活非要将他带到临安来。</p>

是不是官家对爹爹起疑了？</p>

嗯，不能给爹爹添麻烦。</p>

刘小五想着，道：“回官家的话，我爹爹一直是老样子。绿林土匪嘛，不外乎打打杀杀，吃肉快活。”</p>

“是你爹爹让你入行伍的？”</p>

“是草民自己非要去的。报效家国，匹夫之所义。”</p>

“为何要假借农人之子的身份？”</p>

“战场之上，刀剑无情。用农人之子的身份，生生死死，不会招眼。”</p>

阿九注意到他腰间的金弓：“这把弓，如何会在你的身上？”</p>

“草民立了功，太子殿下……”话说一半，刘小五改口道：“颍川王赏给草民的。”</p>

这把在立太子大典上，赏给悯儿的金弓，如今，在侄儿身上。</p>

阿九叹道：“既如此，你好好珍惜。”</p>

“是，官家。”</p>

刘小五捡起地上的《尉缭子》，捧到龙书案上。他第一次面圣，倒是不怯生。</p>

他明亮的眼睛看着阿九。</p>

阿九从心底，对这个侄子印象颇佳。</p>

“莫要再唤朕‘官家’，叫皇叔父吧。朕，是你的九叔。”</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