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草甸的几个蒙面人，杀气腾腾地搜寻着，刀刺进草丛——</p>

知意将腰间香囊里的褐色粉末猛地洒过去。</p>

蒙面人登时捂着眼睛惨叫起来。</p>

知意附在忽穆烈耳边说了句：“老阿伯，你安心待在这里，莫要出声。”</p>

说完，便像头小豹子一样，蹿了出去，与那几个蒙面人打斗着。</p>

她招式敏捷，加之蒙面人眼睛受伤，几个回合下来，她便占了上风。</p>

她的红嫁衣随着风沙走石，在夜色中时而飘起，时而落下。</p>

蒙面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p>

知意出手迅猛，干脆利落，冷静迎敌，丝毫不像在江南长大的金枝玉叶，倒像是在草原上伴随着格斗、厮杀长大的小驹子。</p>

她跟少女时期的乌兰一样，生猛，野气，有一股红日般旺盛的力量。</p>

不料其中一个倒下的黑衣人，举起利刃，从她背后偷袭。</p>

那利刃离她只有咫尺之距的时候，草丛里的弯刀飞出，割断黑衣人的头颅。</p>

利刃掉落在地。</p>

草丛中，忽穆烈举起的手臂缓缓落下。</p>

乌鸦掠过天空，发出哑哑的啼叫。</p>

知意返回草丛，向忽穆烈道：“老阿伯，我估摸着这些人还会有同伙追上来，此处不安全，我带你走。”</p>

不等忽穆烈回答，知意便背起他，蹒跚地往荒漠深处走。</p>

忽穆烈趴在她的背上。</p>

天上的月亮，又明亮又慈悲。</p>

多久没有人背过他了？</p>

他已经记不清了。</p>

他不惯与人这样亲近的。</p>

年轻的时候，是因为防备心重，哪怕夜里睡觉，都担心有仇家来杀他。等上了年纪，是因为要强，不愿让旁人看到他的老态。</p>

就连他的大阏氏，和他身边那些侍奉过他的大妃们，他都刻意地疏离。</p>

他是大漠的苍狼。伤口和圆满，都是自己的。</p>

他的脆弱，也只许自己知道。哦，不，当年，小乌兰也知道。小乌兰曾经摸着他的脸说，阿布很难过。因为这句话，他一度觉得，她是离他心口最近的人。</p>

今夜，这个与他初次谋面的小姑娘，居然背他了。</p>

把他当一个弱者，背着逃命。</p>

普天之下，谁会把忽穆烈当弱者啊？</p>

半年前，他的对手——最终死在他手下的波斯王曾说过一句话：忽穆烈哪怕有一天，成为一具白骨，都有一种令人害怕的力量。</p>

这个小姑娘，对他一无所知，却无意窥见了他最狼狈的时刻。</p>

她愿意保护他。</p>

保护。</p>

这样的话，令忽穆烈有一种空旷的感伤。</p>

他的儿子，摩拳擦掌地要杀他。与他素昧平生的小女子，坚定地说要保护他。</p>

“往南走。”忽穆烈开口道：“南边有一处隐蔽的小屋子，可以藏身。”</p>

他说的，是昆仑台的祭祀密室。</p>

知意欣喜道：“老阿伯，原来你会说汉话啊。”</p>

“嗯。”</p>

“老阿伯，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那些人要欺负你啊？”知意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