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p>
母后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孛儿只斤?乌兰”吧。根本不是玉牒上所记载的“孟昭阳”。</p>
她想起谪仙第一眼见到她,神思恍惚地唤了声“乌兰”。那时不明所以,此刻,她才知晓,谪仙是误把她当作母后了。</p>
谪仙喊的是母后的名字。</p>
看似对宫廷中的种种都很淡漠的母后,竟藏着这样深的秘密。</p>
“叫阿翁啊。”巴图道。</p>
百般滋味涌上知意心头,她趴在忽穆烈胸口,颤抖地叫了声:“阿翁——”</p>
昏迷中的忽穆烈,眼角流下泪来,手指微微地动了动。</p>
一行人到了王帐。</p>
这一夜,王帐灯火不熄,至天明。</p>
军医、巫师,都到了。</p>
忽穆烈身上的毒箭被拔出。</p>
他受过无数次伤。但这一次的伤,格外不同。</p>
他年过半百,还能像从前一样,挺过去吗?</p>
王帐内外,一片肃穆。</p>
巫师烧了羊骨。到五更,那羊骨上终显纹路。巫师看过纹路,跪下,双手含在胸前,激动道:“长生天庇佑,大汗此次一定能化险为夷。”</p>
王帐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齐声道:“长生天庇佑。”</p>
漠北大营,千里马调来解毒的药。</p>
军医将药洒在那具新伤摞着旧伤的躯体上。</p>
一股皮肉被灼烧的气味,弥漫开来。</p>
忽穆烈昏迷了五日。</p>
知意守了整整五日。</p>
草原的晨曦,草原的晌午,草原的黄昏,草原的夜晚,一轮轮地更替。</p>
这五日,对于王帐中的爷孙来说,是温情的。但,对于王帐外的几路人来说,是提心吊胆、昼夜不宁的。</p>
忽穆烈醒来后,下的第一道汗令,便是囚禁王储蒙哥赤。</p>
第二道汗令就非常耐人寻味了:他命八王子西征,从漠北草原出发,渡阿姆河,攻打小亚细亚。</p>
八王子将彻底远离王城的政治中心。</p>
大阏氏,没有被明着处罚,但,“王宫令”从此被收走。</p>
他不许她进入王帐。</p>
那晚的蒙面黑衣人、王宫侍卫,全部都被送到王陵“活殉”。头盖骨被生生制成祭具。</p>
他行事,一如既往的狠绝。</p>
但同知意说话时,他又像是烟火之中的平凡老人了。</p>
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p>
知意曾经以为,若有朝一日,她见到了西狼大汗,肯定毫不犹豫地同他战斗,一洗汉人之辱。然而,现在,她对眼前这个老人,决计是恨不起来。</p>
阿翁。</p>
他是她的阿翁。</p>
她心里充满了悲伤。</p>
忽穆烈说:“丫头,你留下来,陪着阿翁吧。阿翁只有雄鹰和烈酒,十分寂寞。”</p>
王帐外,有人拉起了马头琴。</p>
琴声伴着草原上如雾的炊烟。</p>
知意将脸贴在他的膝上:“好。可我想求阿翁一件事。”</p>
“何事?”</p>
“阿翁,你能不打中原吗?”</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