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鹤说，劫囚车的是那木罕。</p>

那木罕自到临安后，她频频去往方府。</p>

就在那木罕离开临安的前一天，她还跪在勤政殿求情，言辞激烈，求他放了忽穆烈。</p>

那木罕一路通关走驿站，用的都是中宫令牌。</p>

不是她的安排，又会是谁呢？</p>

他摇头，像是嘲讽她，又像是自嘲：“早知如此，你当初何必留下来。”</p>

是啊。</p>

知意周岁那年，他明明答应，放她走的。</p>

是她自愿留下来。</p>

若早知今日这般情境，她不如早些离去。</p>

那么，她与他之间的冤孽，便会少许多。</p>

何苦？</p>

何苦这样纠缠半世。</p>

牵绊越深，冤孽越深，疼痛越深。</p>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在宫里，陪伴你，陪伴知意的这些年，我很快乐。”乌兰道。</p>

窗台吹进的风，将阿九的广袖长袍吹得猎猎作响。</p>

乌兰好些日子没有与他同寝了，蓦然间，发现他已瘦如枯柴。</p>

他咳嗽着。</p>

血从嘴角流出。</p>

手中的长剑，被他掷在地上。</p>

他脚下一个踉跄，她连忙扶住他。</p>

他离她那么近，伸出手来，放在她的鬓边。</p>

他清楚地看到他自己的心。</p>

他是依恋她的。</p>

为什么她非要做出这等事，连他生命末尾的这点依恋都不留给他呢？</p>

他还没死，她就这样心向西狼。</p>

若他死了，她做了太后，又会如何做？</p>

他就像一支快燃尽的蜡烛。</p>

而她，像是御花园午后的花，刚刚开到盛处。</p>

她跟段和尚逃跑那次，顶多算是情感上的不忠。</p>

这一次，她里通内外，放走忽穆烈，是政治上的谋私，比情感的不忠更可怕。完完全全坐实了她当初偷混到中原的目的。</p>

他越来越看不透她了。他的皇后。</p>

乌兰欲将他搀至榻上，他却大声唤：“阿鹤，阿鹤——”</p>

原来殷鹤一直候在殿外，没有走。</p>

听见阿九的传唤，殷鹤连忙进来。</p>

阿九大口喘着气，指着乌兰，道：“将皇后，关到皇城司的昭狱去……”</p>

“是。”殷鹤干脆简洁地答道。</p>

殷鹤庆幸，官家终于想通了。</p>

官家如今龙体不愈，已成定局，将来不管继位的新君是谁，昭阳殿的这位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太后。</p>

殷鹤坚信，到那时，这个异族女人的獠牙就会彻底露出来。</p>

所以，一定要在官家驾崩之前，防患于未然。</p>

囚住她，不让她再和任何人通消息，亦不让她再有任何举动。</p>

若能废后，那是最好不过了。</p>

殷鹤挥挥手，几个皇城司的逻卒进来。</p>

乌兰不等他们来押，自己卸了凤冠，道：“本宫自己走。”</p>

她走到门外，回头，看阿九。他没有抬头，没有看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