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p>

随着屹立了数百年的关门被炸开，刘悯忽然大喊了一声。</p>

这个身份一直是他最不愿承认、不愿面对的。</p>

此刻，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承认了与蒙哥赤的关系。</p>

雁南关传了多日的流言，在这一刻被证实了。</p>

所有人都惊住了。</p>

就连蒙哥赤亦怔了怔。从蒙哥赤第一次夜探临安皇宫对刘悯说出重阳换子的真相起，刘悯从来没有唤过“父亲”。</p>

这一声“父亲”唤出来，刘悯等于彻底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p>

落日留下长长的影子。远山灰暗而壮丽。</p>

刘悯双目通红，流下泪来：“父亲，我不想死。”</p>

面对死亡，人总是会流露出最本能的脆弱。</p>

“你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蒙哥赤漠然道。</p>

“父亲！”刘悯又唤了一声，他直视蒙哥赤，眸子里满是碎在溪水中的月光：“父亲，我知道，您有许多个姬妾，许多个儿女，我于您而言，不算什么。可是，您想想我的亲生母亲乌雅，她被暴尸城门，您心中就没有半分怜惜吗？我是您的儿子，难道您就丝毫不在意吗？今日，您要攻破雁南关，我无话可说，只求您，莫要杀我，留我一条性命。”</p>

蒙哥赤在马背上沉吟片刻。</p>

缰绳稳稳地握在手心。</p>

他当然不会轻易被刘悯的几句话打动。他在等。等刘悯说出他想听到的话。</p>

“你知道一个人若想活命，最要紧的是什么吗？”须臾，蒙哥赤问道。</p>

刘悯摇摇头。</p>

蒙哥赤笑笑：“是用处。一个有用处的人，才不会被杀掉。你若想让我留你性命，那么，你需想想，你现在还有什么能为我所用的东西。”</p>

刘悯低头，挣扎一番。</p>

半晌，咬牙道：“帅印。父亲，廖老参将死后，汉廷的帅印在我手上。我可以写下降书，盖上帅印。雁南关不会再有一人敢抵抗。对于西狼而言，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兵力损失。父亲在西狼的威信，将会旷古无两。”</p>

这的确是一个诱人的筹码。</p>

拿到汉廷的降书，不仅可以减少兵力损失，还能顺利接手边境所有州府。</p>

南下进攻临安的速度，就加快了很多。</p>

蒙哥赤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p>

这小子。</p>

非要死到临头，才识相。</p>

刘悯见蒙哥赤点头，仿佛看到了生还的希望，连忙道：“父亲，我这就回营写降书，这就去。”</p>

蒙哥赤向左右示意，几名将官跟了过去。</p>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刘悯手持降书，再次来到蒙哥赤面前。</p>

那降书上盖着汉廷的帅印。</p>

蒙哥赤的随从们皆看得真真切切。</p>

历来，邦国投降，要么由主帅递交降书，要么由君王亲派议和大臣递交降书。</p>

眼下，等新帝派议和大臣来，蒙哥赤显然是等不及的。由刘悯递交降书，顺理成章。</p>

刘悯姿态很谦卑，他将降书高举过头顶，跪行上前。</p>

蒙哥赤素来不喜这个儿子身上的傲气，如今见他这般低姿态，很是满意，道了句：“中原人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早该如此。”</p>

也许是刘悯在人前喊的“父亲”，有自断后路的决心，让蒙哥赤相信，除了投奔西狼，刘悯再无其他的路可以走。</p>

也许是刘悯提起亲生母亲乌雅多年前暴尸城门的惨状，将自己的求生之心，哭诉无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