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的人，是注定不能过庸碌的日子的。我生下来的使命，就是要争。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坐到了高处，你记得，我在你面前，永远都不会变。”</p>

拾尽千苍色，携来两袖风。花草一岁一岁的荣枯，世事一度一度的沉浮。朱重九这辈子，动过杀念，用过重典，兴过大狱，烧过庆功楼，但终其一生，他做到了年少时在山寨对马南星许过的诺言，在她面前，永不变。</p>

夜里，乔灵儿在镜前点上一炉晴雪香。</p>

同姑母一样，她喜欢点香。年岁越大，越喜欢点香。</p>

在袅袅的青烟中，她好像看到了头戴太后金冠、坐在隆佑宫正殿的自己，宛如当年的姑母。</p>

天命十二年重阳，姑母想方设法保下的，不止是她的一条命，还有整个乔氏家族再度兴旺的可能。</p>

吹了灯，她躺下，准备安歇，却觉有冰凉凉的东西抵在她的脖子上。</p>

是刀。</p>

还未待她喊出声来，持刀之人开口了：“久违了，乔修仪。”</p>

“你是何人？”</p>

“乔修仪离宫多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p>

月光隐隐透过窗棂。</p>

乔灵儿看到了持刀之人的面孔。</p>

“殷鹤？”</p>

“正是微臣。”</p>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p>

殷鹤并不回答她，只道：“你偷藏皇子，罪该万死。微臣今日便替先帝杀了你。”</p>

“不，不……”乔灵儿忙道：“皇子是西狼人偷出宫的，不是我，不是我，我只不过是后来收养了他，西狼人才是罪魁祸首……”</p>

殷鹤没有听她解释，手中的刀眼看就要划破她的喉咙。</p>

她喊道：“你不能杀我！那孩子是我养大的，与我感情甚笃，称我为娘。你若杀了我，他必会为我报仇！他绝不会跟你走！”</p>

殷鹤迟疑了一下，手中的刀放下了。</p>

乔灵儿见状，松了口气，道：“殷大人此次来，是为何事？”</p>

“带他回临安。”</p>

“那不妨先在山寨中住下。重九性子倔强，对他父皇怨气颇大，想来不会愿意同你走。我会帮你好好儿劝他。咱们徐徐图之……”</p>

乔灵儿说着，摸出帕子拭泪，道：“说起表哥，不由得我心里难受。表哥若是生前能想开，接我们母子回宫，该多好。那样的话，我们母子也不至吃这么多苦头。我也不至在表哥大去之前都没能再见他一面……表哥啊……”</p>

她一边佯作哭泣，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p>

殷鹤这个人，绝对留不得。</p>

他知道她太多底细。</p>

若是他在重九面前兜她的底，重九定会怨恨于她，那她这偌多年的辛劳便都白费了。</p>

她要借刀杀人：山寨里的二堂主，妻儿皆被官府的酷吏害死，对官府、对朝廷深恶痛绝。她要去告诉他，殷鹤是朝廷派来劝降的人。若不杀殷鹤，重九会有归顺之意，到那时，大兴军前番做的所有抗争都白费了。如此，二堂主必会率部绞杀殷鹤。</p>

那厢，山寨门口，骤然有火把聚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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