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只有一副没有血肉的骨架立在那儿,见了他来,江樱南跪下身来。
他要扶,她却叩首在地,行了稽首大礼:“臣妾拜见陛下。”
“快起。”
他要再扶起她来,江樱南却直起了身板,一双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他,却看得他心头一震。
那双好看的眼里,平淡而无光。
她好似……不再在乎了。
“臣妾想去浮盛殿,诵经念佛,给孩子超度。还望陛下恩准……”
“礼佛?”
浮盛殿是前朝的一名太妃的居所,浮光所盛,是佛。
他下意识便要回绝:“不行,那儿过于偏僻,你……”
“求陛下恩准。”
江樱南执拗得很,她不退不让,一如之前她说杀她的孩子的是申氏。
他只能答应。
……
栖凤殿空了下来。
在江樱南搬去佛堂的第三十一天,申氏的孩子感染了风寒,夭折了。
宫里有人说,是他赐字过重,期盼太重,孩子压不住。
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们之间的孩子没了,江樱南不愿见他,如今就连申氏的孩子也没能保住。
有一回半夜里他起了身,没去惊醒殿外睡得熟的小太监。
他去了栖凤殿,那儿也空,没有丝毫的人烟味。但他却能回想得起,初初登基那会时,这殿内的长明灯夜夜不熄。
他常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不该醉酒宠幸窈娘,他与江樱南也不会有隔阂,不该迎申氏入宫,江樱南也不会没了孩子,不该……
直到,申氏诞下了这宫中唯一的公主,他赐名,永嘉。
永嘉的到来,让他暂忘了一切的悲痛,宫中的鲜花开始向阳而开。
浮盛殿的一切也被时光封存。
…………
直到今日。
“江樱南,你可曾后悔?”
乾元帝看着这个同自己相携半生风雨的妇人,他的喉头忽有些艰涩。
她陪着他在东宫成长、羽翼渐丰,比下庶兄,登顶帝位时,她一直在。
江皇后眸光微动了动,她却很坚定地点头。
“悔了。”
人人艳羡她的夫君是东宫太子,未来是登顶的帝王,宠她爱她,又为她一人抗下所有的压力,只要她生的嫡子。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他们年少情深,相濡微末时,却难以携手白头。
江皇后望着高台上目光怔然的人,她轻声道:“季琮,你可知你我定情那句诗,这下一句是什么。”
……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