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开始验尸了。”慕流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头对袁牧和沈傜叮嘱道,“我知道自己验尸的方法本就不那么让人接受得了,尤其这一次又是面对着咱们都认识的人……
若是实在看不下去,你们自行出去便是了,待到我处理好收尾的事情,会叫你们的。”
“师父,我们都不是头一回看你验尸,你不用担心我们。”沈傜叹了一口气,对慕流云说。
慕流云点点头,沉下心神,将李源身上包裹着的湿哒哒的中衣逐一褪去,开始清理他那已经开始腐烂的身体表面剩余的脏污。
在验尸这一块,慕流云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的了,以往下刀精准毫不含糊,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但是这一回,她却觉得自己手中的刀似乎格外的沉,又好像刀柄有些扎手,好几次刀尖都抵在了李源的皮肤上,却莫名手腕发软,需要把心一横才能用力割下去。
尽管最开始的时候,她需要克服自己内心的障碍,但等到真的开始验看起来,逐渐便也摒除了所有的杂念,变得专注起来,心无旁骛地闷头忙碌着。
袁牧和沈傜在一旁也都不出声,生怕打扰了慕流云的这份专注。
一个令他们欣赏钦佩的好人,如今变成了一具发臭的尸首,躺在停尸床上,这画面怎么看都是让人无法内心平静的,只是再怎么愤怒不平,已经死去的人也不会重新活过来。
他们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在李源的身上尽可能多找到一些线索,好让真相尽快浮出水面。
慕流云仿佛忘却了周遭的一切,仔仔细细将李源验查了一番之后,确认没有任何的遗漏,最后又仔仔细细将他缝合好,针脚细密,皮缝对得也极为整齐,这可能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最最仔细的一次,封完之后再看停尸床上的李源,身上就只有细细的痕迹。
忙完这一切,慕流云长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好像方才验尸花光了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现在只觉得手脚发软,头有一些晕晕的。
她当初第一次大胆用自己的方式进行验尸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
袁牧看在眼里,走上前去,扶着慕流云让她到一旁坐下来休息休息,自己过去帮她整理好了工具,又到门口去,开门吩咐后在外面的人去准备一身干净的中衣拿过来,一会儿好给李源换上,还要一口木料够厚实的棺材,再准备足够多的冰。
从这边回江州的距离,只要棺木够厚,冰够多,将李源的尸首运回去就不成问题。
很快,外面的人就把中衣给拿来了,虽然质地普普通通,但是有就比没有强,袁牧也不用别人进来帮忙,转身关好门,自己过去把中衣仔细地套在李源的身上,没有半点嫌脏嫌臭的样子,慕流云想要帮忙都被他重新按回到了凳子上。
“你先歇着,缓缓神儿,呆会儿好与我们说一说李源的情况。”他对慕流云说。
慕流云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给自己认识、熟悉,并且还很觉得亲近、敬佩的人验尸,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并不是自己原本以为的那样容易就能够做到。
当初她还曾经想过,自己做司理,精通验尸查案,若是有朝一日,父亲失踪的事情能够有什么新发现,说不定也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挖掘出事情真相,即便失踪那么多年,验尸是不可能了,就算是验骨,她也要亲自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现在想一想看,还是太天真了,就算真的有什么关于自己父亲的发现,怕是自己也做不到那么冷静地处置一切。
缓了一会儿,袁牧已经给李源穿戴整齐,方才慕流云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脚四肢进行复位,这会儿看起来总算没有那么狰狞可怕了。
“李大人的模样看起来很可怕,但是一番仔细的验看之后,我可以确定,他死前并没有受到多么残忍的折磨。”慕流云恢复了一些力气,对袁牧和沈傜说。
“他的胳膊腿不是都断了么?”沈傜觉得慕流云这话听起来颇有些不可思议。
慕流云点点头“那些都是死后造成的,并不是生前留下的伤。我方才验过,李大人没有中过什么毒的迹象,身上也找不到什么生前留下的淤青或者伤口,甚至没有什么挣扎留下的痕迹,腔子里的五脏六腑都没有问题,所以自然也没有受过什么严重的内伤。
他的颈部有一处颈骨断裂,我推测那应该是他受到的最致命的一击。
也就是说,有人在将他掳劫之后,便很快拧断了他的脖子,将他迅速杀死。至于身上的一些痕迹,是尸首开始腐烂造成的,断掉的手脚四肢应该是他准备要被封在泥塑神像之前,死得很彻底,浑身僵硬,没有办法弯曲,所以被人硬生生给掰断了。”
沈傜听了咬了咬牙“着实可恶!不过再想一想,是死后被人掰断的,总好过生前遭人毒打,拧断脖子虽然残忍,至少痛苦的过程短一些。”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来想了。”慕流云点点头,看向袁牧,“现在的情况摆明了是有人想要让李大人死。对方对于李大人并没有多大的怨恨,所以没有折磨他。
应该也没有什么想要从他的口中询问出来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拷打讯问的痕迹。
杀人杀得这般干脆利索,摆明了是没有任何私情夹在里面,要的便是他死而已。”
袁牧面色沉沉,点了点头,慕流云说李源生前没有受什么折磨,直接就被拧断脖子死了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一层,这会儿心里面已经大体有了主意。
“我已经吩咐下去,给李大人准备棺木,将尸首运回江州交与他的家人。”他对慕流云说,“我会修书快马送进宫去,就说李大人是为了查看江州一带的水患的时候不慎出了意外,为他争取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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