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小丫头气呼呼的将他扶起来,又气呼呼的跑了,听上门的太医说,小公主气鼓鼓的踹着太医院的门,连进御书房都是气鼓鼓的,那叫一个行走的河豚宝儿。
后来,他主动蹲下来,主动让她坐在肩头,陪着她去看河灯,河豚宝儿才算消了气……
至此以后,他的肩头便成了她的专座。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耳畔,有人在嘀嘀咕咕。
祁越觉得聒噪,可又睁不开眼睛。
身上,忽冷忽热。
「公子公子」
是熟悉的声音。
「公子」
「大人」
朦胧的视线里,有模糊的身影,祁越幽幽睁开眼,其后又闭上了眼眸。
「大人」
「公子醒醒!」
好半晌,祁越终于再度睁开眼睛,这一次,总算是看清楚了眼前人,除了自己带着的那几个亲随,还有一张熟悉的容脸。
「公子」玄武当即让人端了杯盏过来,「喝口水,醒醒神。」
说着,他单手拖起了祁越的后脑勺,喂了一口水。
冰凉的水入咽喉,让人顿时清醒不少,此前高热,出了一身的汗,此番陡然打了个冷战,登时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人也跟着彻底清醒过来。
祁越的眉心狠狠皱了皱,瞧了瞧屋子里的众人,其后望着周遭陌生的环境,记忆在倒带,但隐约有些断片,是以他僵在那里,好半晌没有说话。
「诸位先出去,我帮着再探探脉。」玄武拱手揖礼。
众人冲着祁越行礼,快速退出了房间。
「公子」玄武上前,捋起袖子,重新为祁越探脉,「别着急。」
祁越躺在那里,渐渐的神思回转,「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玄武说,「他们实在没办法,土郎中只能治疗一些惯有的风寒湿症,对于您这外伤引起的高热不退,委实没什么办法,所幸我来了。」
祁越转头看他,「你为何在此」
蓦地,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挣扎着伏在了床边,「金陵城出事了你为何不在她身侧」
「金陵城事已平,诸事皆安。」玄武起身,缓步行至桌案上,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了针包,「公子不必心焦,赫连应与隋王已经被擒,她以影子假死而替,现如今落得无事一身轻。我想着她应是在等你,所以便马不停蹄的前往边关。」
祁越素来知晓,玄武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没成想他竟是什么都料到了。
「一路上,我与您身边的亲随,始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大致判断您会抄近路,便寻了最近的方向走,没想到,真的碰上了。」玄武将针包搁在床边,「也是幸运,真当遇见了。」
祁越敛眸,没有吭声。
「公子的伤势很重,若是还想继续赶路,就得听闻的。」玄武的医术自然不需要多说,有他在,胜过一切,「我先为您施针,避免伤口再红肿化脓,让您淤堵的血脉得以畅通,如此才能让伤口好得更快一些。其次便是内服外敷,事半功倍。」
祁越抬眸看他,「我信你。」
「来。」玄武取出了银针。
祁越挣扎着起身,慢慢的退去了身上的中衣,露出了血痕斑驳的脊背。
玄武叹口气,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晌才道了一句,「真是不要命了!」
诚然,都伤成这样了,还在拼命的赶路,日夜兼程,可不是不要命了吗
奈何世间有情,一往情深,可生死相许……
「忍着点!」玄武捋起了袖子,「很快就好。」
祁越一动不动,「出来的时候,她确定无恙」
「不好。」玄武说。
祁越当下转头看他,「什么」
「她想见你。」玄武如实回答,「想你了。」
祁越忽然就沉默了,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所以,公子要撑着,要好好吃药,她一直在等你。」玄武低声开口。
世间再无长公主,唯留长安待君归。
额头有冷汗止不住的渗出,然心里是欢悦的,那样的迫不及待,那样的满心欢喜,纵然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伤得再重……也是值得!
外头还在下着雨,稀稀落落,不眠不休。
因着伤势太重,祁越吃过药昏昏沉沉的睡着,又耽误了半日,待醒转,便觉得精神好了不少,披上蓑衣斗笠,再度翻身上马。
一心只想,心上人。
哒哒的马蹄声重新响起,纵然雨势缠绵,亦挡不住他的脚步,那骄傲的小孔雀,必定是等着急了,她定是在等着他。
待来年春暖花开,共赏十里桃林。
春波殿的蒲公英,必定也会开得极好,只等东风起,漫天飞如雪,落君鬓边白,与君共白首。
祁越从未觉得,金陵城这么遥远,怎么赶了这么久的路,还是没到呢连边边角角都瞧不见,只见水雾氤氲,只见前路茫茫。
因着伤势反复,好几次都停下来,亏得玄武在侧,否则怕是又要耽搁行程,只是这么折腾,纵然玄武那样的好脾气,亦是几番动怒。
但瞧着祁越面上的隐忍,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只化作无声的叹息……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