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扶归沉默良久,方才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夫人诚心求娶,我们本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只是,为何突然改期?”
“夫人也知道,正是多事之秋,许多事情惹人非议,若是早些办了,也省得旁人再嚼舌根。”许氏说得滴水不漏。
闻言,叶昭言的表情微妙,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许氏似乎太过积极了些。不过,叶家并没有人透露真的原因出去,不知道许氏在打什么算盘。
见叶扶归不说话,许氏继续劝道:“若是婚事办了,我们也能互帮互助,共同应对难关,对叶家只有好处。”
这种话说来简单,但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许氏的这番话听着客套,却透漏出了她的野心。
叶扶归面上的客气已经维持不住,神色越发凝滞。
半晌,她才缓缓吐出一句话:“夫人所说的,倒是极有道理。不过,昭言乃叶家嫡女,嫁人不能草率行事,不仅仅需要我们为她筹备,还需要族里长老们认定,这件事,还请夫人先回去耐心等候,我与父亲妥善考虑后,到时候定当与夫人详谈,可好?”
叶扶归的语气平淡而疏远,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普通至极的事情。叶家即便再是情势危急,这点大家族的体面还是要顾的。更何况,叶昭言对于叶氏一族而言非同寻常。
许氏见叶扶归强硬起来,依旧是笑了笑,“叶将军是个明事理的人,他肯定会赞同早些操办的。夫人也放宽心,我们绝不会亏待了昭言,聘礼方面,定然是丰厚的,你们无需再考虑。”
她这番话已经摆明了姿态,就是要逼迫叶家尽快拿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叶景离心中一凛,面上却仍然保持着笑容,轻声劝道:“娘,纳采之期既然已经定下,不便更改……”
他话音未落,就被许氏狠狠拉了一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谁说不能更改?我这也是为了叶家考虑,若是早些办下来,你也能专心应考,早日得下功名,趁着将军还未致仕,还能搏一个好前程1
说到这里,叶昭言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许氏是想趁着春闱开始前,将婚事办了,这样他们才好利用叶家的势力为自己所用。若是以叶府赘婿的身份,不论是谁都要给几分薄面,即便是东临帝,也绝不会亏待这样一个新秀,叶景离只要过了春闱,在殿试之上必定脱颖而出。
原本叶文轩只是准备定下亲事,先行采择之礼,将定亲的消息慢慢散播出去,阻挡卿王去求东临帝赐婚,并没有决定大婚之日。
按照常理,叶家家规严谨,叶昭言又是嫡女,一道道顺序下来,婚宴操办最早也要排到明年春末去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二月之前操办。
许氏这是生怕晚了一天,耽误了叶景离的仕途。
想明白这些,叶昭言不露声色地看向叶景离,却见叶景离沉吟片刻后道:“娘,昭言尚且年纪小,及笄礼都未办,婚姻大事不能操之过急。”
许氏闻言蹙眉道:“哪里年纪小,再过半月便及笄了,未及笄就婚配的先例又不是没有?”
“那是别人家的姑娘,”叶景离反驳道,“昭言乃叶将军的后人,总不能让叶家血脉在礼数上失了规矩,更不能辱没祖宗。”
“夫人,这并非是聘礼丰厚与否的关系。”叶扶归抬眸,直视许氏,“叶家向来遵守祖训,不敢逾矩,还望夫人海涵。”
许氏的脸上闪过恼怒之色,“叶夫人,你也别顾左右而言他,妾身如此行事,不过是出于好心!如今外面流言四起,也只有让景离早日娶她为妻,才能堵了众人悠悠之口。”
听到许氏提起外面的留言,叶扶归心里难过,勉强扯了扯嘴角:“夫人这话怎么讲?外面的留言多有不实,怎能轻信?”
“叶夫人,妾身听闻大小姐曾经与好几位男子闹出不清不楚的传言,不知道如今外面流传的卿王是第几个了?”
叶景离大惊,许氏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据我所知,昭言的名声素来不佳,倘若不是仗着叶将军的威势,早就被众人厌弃。虽说现在她并未与卿王来往,可是外界的传言并没有丝毫减弱,反倒愈演愈烈。我儿文武双全,品貌端庄,这样的人,我们景离还配不上吗?”
这话一出,叶景离脸上浮现惊讶的神色,轻轻按了按许氏的手,却被她一个眼神横过来,索性不再说话。
外面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就连他,都不禁为之撼动。族中有人曾悄悄对他言说大小姐之所以下嫁他,是因为德行有失。
起初他是很相信的,直到他亲眼见了叶昭言,才觉得或许流言并不能全信。即便真有些什么,这样出色的女子配他也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若要他在沸腾不止的传言下相信叶昭言完全纯净无暇,倒是有些困难了。
叶扶归的神色渐渐阴沉下来,叶景离虽然没有出言赞同,但是这般表现,已足够让人看清他的态度了。
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叶昭言,冷声质问许氏:“在夫人眼中,我女儿竟是如此不堪?”
“叶夫人误会了。”许氏忙解释道,“妾身绝非是此意,昭言聪颖美丽,又才华横溢,自是最好的。可是,我们景离也不差呀,他年纪虽轻,却是难得的少年英雄,这样优秀的青年才俊,若是不赶紧抓住了,日后要是有什么变动,岂不是悔之晚矣?”
晚些再传出什么流言,到时候伤的可不止叶昭言,还有他们家景离。
“娘亲,大小姐身份尊贵,岂是我……”叶景离正要劝诫,却被许氏高声打断,“娘是在帮你!你却帮着别人说话!你爹不在了,连你都不听话,还有谁护着你娘?你忘了你爹是为了谁死的吗?1
叶景离看着许氏流出的眼泪,瞬间哑然,每当他与许氏意思相悖,许氏就会拿逝去多年的叶父来压他。
叶扶归看着叶景离低眉顺目的模样,忽然觉得窒息不已。
叶景离自幼失怙,从小就饱尝苦楚,她原本以为这样的孩子定然早早懂事,懂得体谅他人,没想到却如此是非不分。
如果她早知道这叶景离这般经不起事,又如何舍得答应这门亲事?
“既然夫人如此看不上我家昭言。”叶扶归深吸一口气,面露冷色,“这亲事,便暂且不必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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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应该是没法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