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却出现在他们军中。

慕司廷感受着慕泓剑上的寒芒，他不紧不慢，“我能出现，自然是父亲允许的。”

慕泓微微眯眸，他看着慕司廷被人带着去了父亲的营帐。

他始终有所不放心。

可慕国公随即便传令，让他带着伤去迎敌，务必抵挡敌军两个时辰，让他们及时拔营撤退。

慕泓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持剑的手，虎口已经磨掉了皮，血肉模糊的淌着血。

他一言不发的带着副将去迎敌了。

他从生来，大概就没有违抗父命的机会。

营帐中，慕国公端坐在太师椅上。

虽然连日的节节败退，让他精气神不如以前，人也清瘦了不少，可他端庄的威严，是任何时候都不会卸下的。

慕司廷不过抬头看他一眼，心口便像是被一把铁锤重重压住。

这压迫感，从他年幼到现在，一直如此沉重。

慕司廷眯着眼，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弧度。

“君倾澜为何没有杀你？”慕国公语气冷沉，带着一丝风霜般的沙哑。

慕司廷在他面前，弯腰拱手，“回父亲，君倾澜有意杀我，我逃了出来，虽然负了重伤，但幸不辱命，依旧能回来为父亲效力。”

“身负重伤？”慕国公微微眯眸，“伤的多重。”

明明是有着关心口吻的一句话，从慕国公嘴里说出来，却含着探究的意味，且他不容易慕司廷拒绝，直接让身边两个武功高强的贴身暗卫上前，把慕司廷的衣裳给扒了下来。

慕司廷的皮肤，异于常人的白，比女子的玉肌雪肤还要细腻几分，可他身上包扎着的伤口，被暗卫毫不留情拆开的时候，鲜红的血和如雪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恐怖到了极致，让人不由得扼腕叹息。

慕司廷自己丝毫不反抗，似乎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直到慕国公打量完他，才让暗卫退到自己身边，问了他雍京城中的情况。

慕司廷告诉他，如今君钰驾崩的消息传回雍京城，朝中大为震荡，君倾澜在前线拼杀，中山王一个人根本稳不住朝堂，文武百官支持慕国公的人不在少数，若他们能直接杀回雍京城，慕国公能赢下君倾澜，也未可知。

慕国公浓眉里蕴着一抹沉重，甚至还隐隐有些不屑，“皇位又如何？君倾澜即便登基为帝，也不过是皇家众多卑贱庶子之中的一个，肮脏的血脉，只会玷污了那把龙椅，让他登临帝位，是东宫之辱。”

“是，庶子卑贱，当然不配坐嫡系之位，不过父亲当真不喜欢皇位吗？”慕司廷眼含笑意，十分尊敬。

“我若是想，君钰这十年帝位能够坐稳？”慕国公的语气里，三分不屑轻易而举的溢出。

他不过是想做名垂青史的帝师！

比起让世人评论是非过错的帝王，能够养出三代帝王的帝师，更能享受无上尊荣，名垂青史，为后世之人歌颂！

只可惜他的学生一个个的，都不识抬举！

君辞是个不堪大用的仁义善良之辈。

君钰倒是够狠，可她不够明智，偏听偏信君倾澜！

如今，他只能用自己手里最后的底牌了，当年与君钰双生，被太子妃抱在怀里，落入火海下落不明，却流落民间的太子遗孤。

慕国公把这件事交给慕司廷去办，让他拿着线索，去找这个被太子妃抱走的遗孤，慕司廷把线索放入了怀中，打量了两眼慕国公身边的这两个暗卫，随即离开了。

慕泓拼了半条命，抵挡了敌军两个时辰。

慕国公倒是带人撤离了，只不过他没有留给慕泓喘息的机会，撤退之事，慕泓被一箭射中了后背，若非副将以命相护，他便要死在路上了。

他逃回慕国公新军帐的时候，惨白的脸上，头发凌乱，血迹斑驳。

他冲到慕国公面前，厉声质问，“父亲，我阻挡敌军，可您难道没有想过，给我留一线生机吗？哪怕是失去我这个前锋大将，父亲也不在乎吗？”

慕国公抬眸看他，眼神冷淡到让人心凉，“若不能逃离，便是你能力不足，你也要记住，生机从来都是靠自己争取，而不是等着别人留给你的。”

“可你是我父亲啊！”慕泓怒而大吼，他用力把剑插入地上，剑穗上，还吧嗒吧嗒的滴着血。

他眼里，满是破碎和压抑。

他面前的这个人，即便狠心绝情，可他是他的父亲，父子血缘亲情啊！

他就能这么抛弃他吗？

“那又如何？滚。”

慕国公眼神冷淡的呵斥。

慕泓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倒退了两步，他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离开慕国公的营帐，剑也忘了拿，步履蹒跚，灰心丧气。

“大哥还心存幻想，嗯？”慕司廷像幽灵一样飘了出来。

他冷眼睨着行尸走肉般的慕泓，嘴角的笑意里，带着几分嘲讽。

慕泓没有心思搭理他的嘲讽，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很空，失望正像野兽一样，一点一点的吞噬他，啃咬着他的身体。

“大哥，有的人配当父亲，可有的人，他不配当父亲，因为他心里眼里计划里，永远只有他自己，是要做儿子，还是做自己，须得心中有数。”慕司廷看着慕泓离开，好意的劝说了他一番。

这一番好意，也仅仅是报答慕泓，在他小时候快饿死之前给了他一个馒头。

慕泓没有把慕司廷的话放在心上，即便再失望，他从小到大的教育里，也只有一个信仰，便是唯父命是从，忘记自己是谁，只要记得，自己是供父亲驱使的一把刀，务必将自己磨炼的锋利，方能让父亲用的顺手。

可是他不敢想，命运跟他一样，同样是要做‘刀’的人，他竟亲手把刀送进了慕国公的心口。

“噗嗤——”

刀从后背刺入，鲜血从胸口喷涌，四溅开来，伴随着慕司廷阴测测的笑声，“父亲，感觉如何？”

“你……”慕国公瞪大了眼睛，惊恐交加。

他奋力的伸手想抓住慕司廷，可慕司廷从背后将他按在桌上，他的大掌按住他的脑袋，倏地从背后拔出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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