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缨格本来还想问她是什么人,见她这幅模样,便换了一个问题:“那你有名字吗?”
“他们叫我思故人。”她指着那堆人类骸骨说。
她的动作很坦然,就好似那堆骸骨其实是活生生的人。
“你自己呢?你叫你自己什么名字?”
“没有那样的名字。”
“那为什么不给自己取一个?”
“因为不需要”
莫缨格点点头,她看了看周围,没有让她能坐下去的地方,于是翘起长腿,直接虚空坐了下来,若有所思道:“是因为照看魂灵,所以才被叫思故人吗?”
“不知道”
“为什么你要照看魂灵?”
“不知道”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离不开,我只能留在这里照看魂灵。”
莫缨格望了望一片残破的景象,然后说:“但是,这里已经没有魂灵了。”
“现在没有,或许以后会有,就像你,我把你杀死后,还要照看你的魂灵。”她很平淡的说道。
“我的魂你还收不走。”莫缨格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又问道:“如果一直没有人进来呢?”
“那就一直守在这里,望着那边。”她指向那位置没有变过的夕阳。
“你喜欢夕阳?”莫缨格问道。
“那是唯一有亮光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灰色。”
莫缨格顿了一下,看向她灰蒙蒙的眼睛,像极了这灰蒙蒙的天地,声音轻柔的问道:“为什么是灰色?”
“因为是灰色。”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看不到其他颜色吗?”莫缨格轻叹了一口气。
她皱眉问:“什么叫其他颜色?”
“就是灰色之外,赤橙黄绿青蓝紫,还有很多很多”莫缨格望向她的眼神愈发怜惜。
她显得不可思议,身后的骨翅都忍不住摇动起来,“还有那么多颜色吗?”
“是啊,无数种,缤纷多彩,美不胜收。”莫缨格缓缓说道。
“其他颜色是什么样子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是什么?”她追问,显得迫不及待。
莫缨格顿了顿,她很难去形容一种颜色,因为“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些本来就是对颜色的基本形容,要对一种基本形容再进行形容很难,尤其是对于一个没有建立这种形容概念的人形容。
如果她能看到那些颜色,莫缨格完可以摆出一种颜色来指给她看,说这是什么什么颜色。
但是,她只能看到灰色。
“灰色?”
莫缨格似乎发现了什么华点,皱了皱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灰色的?”
“我以前不知道,但是后来有人告诉我我看到的都是一种叫‘灰色’的颜色。”她如是回答道。
莫缨格沉默着。
“其他颜色?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她对着莫缨格问道,心神波动,显得有些着急。
莫缨格看了一眼她左手的青色长剑,然后问道:“你手上的长剑,你知道是什么颜色吗?”
“不是灰色吗?”她把长剑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问。
“那是青色。”莫缨格说道。
“青色啊。”她盯着看了半天,然后遗憾地说:“但是我看着还是灰色。”
“你知道你的头发是什么颜色吗?”莫缨格问道。
“红色?”她报以猜的心态说。
“那是白色。”莫缨格说道。
“你的头发呢?”她忽然反问。
“黑色,一种比灰色更深沉的颜色。”莫缨格捻起一缕自己的头发说道。
她抓起自己的头发看了半天,然后又看着莫缨格的头发,皱着眉说:“我怎么看都是一样的。”
莫缨格呼出口气。让一个只有灰色这种概念的人区分颜色是件很难的事。
她转而问:“那把剑,应该不是你的吧?”
“嗯,是别人送给我的。”
“什么样的人?”
“就是我忘了杀的那个人,跟我一样,有长头发,比我高,耳朵很好看,拿着一把剑,喜欢笑,名字…我忘了,也可能是她没有告诉我名字。”她说。
莫缨格心道,你形容得真具体,可以想见那人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有没有教你用?”
“教了一支剑舞。”
“能跳一跳吗?”
“我很久没跳过了。”
“没关系。”
她看了看长剑,又看了看莫缨格,不由得说:“你说话的方式跟送我长剑那个人很像。”
莫缨格笑了笑,“哪里像?”
“你们说话声音都很好听,而且感觉上很温柔。”
“或许是凑巧吧。”莫缨格温婉笑道。
“我开始了”
她将长剑立在身前,僵硬的身子缓缓舒展开,一舞剑器动四方。
一段悠长的剑鸣响起,响在这死寂一片的大地上,莫缨格的眼里,这里一切都是枯败的,天地之间都是灰蒙蒙的,那一抹长剑的绿很是显眼。
跳到中间,她忽然停了下来,对着莫缨格认真的说道:“跳完后,我就杀了你。”
“好鸦,只要你能够做到。”莫缨格笑了笑。
“为什么你回答得这么轻松?”她皱眉,不解。
莫缨格笑得愈发灿烂,道:“既已知将死,与其在惊恐中度过,不如看着佳人舞剑,安然而去。”
“你太奇怪了,跟那个人一样奇怪。”
说完,她继续跳。
悠扬的剑鸣远远传去,让这里好似充斥着生机,一曲剑舞过后,她停了下来。
“这支剑舞叫什么?”莫缨格问。
“叫《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