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结局也多半早就注定。不节外生枝，已经算是你的运气。</p>
一小时后，我的这个想法就再次得到了充份的证实。</p>
我买完药骑车回到家，远远地就看见院子里罗文的车停在那里。我心里头有种叫做温柔的东西慢慢溢出来。说好八点，他这么早就到，应该也是不放心我走，所以推了诊所的事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说起来，这也算是我们恋爱以后的第一次分开，并且远隔重洋。这分离来得太突然，我们还没来得及交流意见和看法。</p>
大门半开着，我走进去，客厅没看见他们，却先听到的是从厨房那边传来的她的声音：“钱你先拿着，这是你应该得的报酬。”</p>
“这钱我真不能收。”罗文说，“我和小念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我的病人。”</p>
What？病人？</p>
我觉得后脑勺像被谁敲了一下，有些犯晕。</p>
“这是最后一笔。”她说，“我要是在北京暂时回不来，还要麻烦你多照顾她。”</p>
“怎么会回不来？”我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失望，“这里已经是你的家……”</p>
“好了。”她干脆地打断他，“我要去跑步了。”</p>
她话音刚落，他们已经在往客厅走，我已经来不及思考。</p>
我折身飞快地上了楼，反锁了我的门。我缩到被窝里，脑子飞速在运转，很快就拼凑出一个故事……爸爸走后，十六岁的我抑郁症加重，加上轻微狂躁，每天吃大把药，就要面临退学。我拒绝任何治疗，一见医生就大吵大闹，于是她找来罗文，先和我混成朋友，再理所当然帮我治病。</p>
所以，我最初的身份，不过是罗文的病人。</p>
所以，我们所有相处的过程，都披着我所不知道的“治病”的外衣。</p>
所以，罗文每一次陪我聊天，每一次哄我吃药，原来她都有付出金钱的代价。</p>
所以，哪有什么偶然相遇，不过都是别人的处心积虑。</p>
所以，这剧本看似没毛病，却哪哪都是毛病。</p>
我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我，就算他对我是真爱，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坦然释怀。再说了，他堂堂一名医生，能答应她这种鬼建议，鬼知道他们私下还有些什么样的交易！</p>
搞不好他是被她的美色诱惑，把我当成爱的替身也不一定！</p>
我本来就丰富的想像力让我越想越生气，真想带着我中午才收拾好的行李独自飞往外太空再也不回来。如果我能买到这样一张机票，真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p>
左思右想中，有人来敲我的门。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开门，门口站着的人是罗文。</p>
他惊讶：“你妈妈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p>
我揉揉眼睛。</p>
“小念，你脸色不太好。”他说。</p>
“没事，昨晚没睡好。”我说，“你怎么来这么早？”</p>
“我早就到了，你回家没看见我车吗？”他奇怪。</p>
“哦，我从车库进的。”我说。</p>
“需要我帮你检查一遍行李吗？”</p>
“不用。”我说，“就是听说北京很冷，我只少一件大衣。”</p>
“到那边再买也一样的。”他俩果然是同谋，连口气都一模一样。</p>
晚餐罗文叫了外卖。我们都吃了一半她才来，应该是锻炼刚结束，淡蓝色的运动服，长发扎成马尾，看上去又年轻又精神。</p>
罗文给她倒上橙汁，她坐下喝一口，像个孩子似地抱怨：“怎么不甜？”</p>
“您不是不喜欢甜吗？”他一幅很了解她的模样。</p>
“我和我妈谁更美？”我故意插话。</p>
“各有千秋。”罗文狡猾地说。</p>
“不错嘛，会成语了。”我装模作样地夸他。</p>
“这不一直都在向你学习嘛。”他说，“认识你以后我中文突飞猛进。”</p>
见鬼！他明明跟我说话，眼睛却看着她。当我是二傻吗？</p>
她说：“这家沙拉不错。”</p>
罗文问：“对了，你们何时能回来？”</p>
我抢答：“大约在冬季。”</p>
罗文说：“哈哈，这是一首很有名的歌，我听过，还会唱，你信不信？”</p>
我当然信。</p>
我甚至怀疑他们一起听过这首歌！</p>
气氛有几秒的尴尬，她只是吃了几小口就站起身来说：“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东西需要收拾。”</p>
“你要不要吃完它，”罗文说，“那么晚的飞机应该没有餐食。”</p>
“我不饿。”她说，“中午吃得晚。”</p>
他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直到她上楼消失。</p>
我内心翻江倒海，却还是装做若无其事地吃一块面包，涂上厚厚的黄油。我抬眼看罗文，他也正在看我，我小心眼地想，或许他正在幻想我留了长发扎马尾的样子吧。他肯这么帮我，一定是因为她。而我对他，或者根本就是一场意外。</p>
“早点回来。”他说，“我在这里等你。”</p>
“搞不好就不回来了。”我说，“祖国一片大好河山，兴许我会流连往返。”</p>
“流连往返该怎么正确解释？”他有点不明白。</p>
“就是……君问归期未有期的意思。”</p>
“我更不明白了。不过我有一点我很清楚，就要分开了，你还在故意让我伤心。”</p>
“不然呢？”我放下刀叉，伸出双臂对着他说，“难道我们该抱头痛哭？”</p>
他哈哈大笑。</p>
“你治过好多少病人？”我问他。</p>
他摇摇头说：“不记得。”</p>
“罗医生，那你要记得。”我说，“是我治好了你的寂寞，爱不是单一的付出，它是互相治愈和互相成全。”</p>
“你说得对，小念。”他走过来，将我的头拥入他的怀中，“你要离开我，我很舍不得。记得照顾好自己，还有你妈妈。”</p>
说真的，如果他没有说最后那五个字，或许我会感动。</p>
但因为他说了那五个字，我就觉得分离这件事变得一点儿都不痛苦，甚至还开始变得令我期待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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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