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白雪阁。</p>

魏青棠看见“刺客”的时候愣住了。</p>

说是刺客，其实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一身囚衣跟从血缸里捞出来似的。他的身上布满了鞭伤刀伤，抑或是烙铁烫上去的痕迹，晃眼一望，几乎找不出块完好的肉。魏青棠听说过东厂三十六套极刑的可怕，但没想到可怕到这个地步，只看那少年软绵绵趴在桌上，应是手脚都被废了，一名丫鬟正在伺候汤药，少年咬紧牙，滴水不进，忽然合身撞上去——</p>

“呀！”</p>

丫鬟尖叫了声，被他撞倒在地上。盛着汤药的碗摔成几块，只见那少年猛滚过去，把颈子对准其中一片碎瓷……</p>

鬼罗刹比他更快，冲上去踢开碎瓷片。</p>

他细白滑嫩的手捉住少年脖颈，阴恻恻地笑笑：“想死？没那么容易~”抬脚踹在少年心口，疼得那孩子瞬间蜷起身子。</p>

这时那丫鬟也爬起来，拼命磕头：“厂公饶命！厂公饶命！”她全身发抖，眼泪簌簌流下，在东厂做久了，自也明白些规矩，比如今天她差点让这个犯人自尽，那么该受到的惩罚，就是她的命。</p>

鬼罗刹偏头，轻柔道：“你在说什么呀，咱家怎么会要你的命呢？”</p>

他走到那丫鬟身边，白玉般的手指抚上她的脸蛋：“哭什么，哭了，就不美了~”</p>

丫鬟吓得颤栗不已，鬼罗刹的手已从脸滑到颈上，只需轻轻一扭，这个可怜的奴婢就要殒命……</p>

便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道：“住手。”</p>

鬼罗刹手上一顿，就见那骄纵少女走到眼前：“鬼公公，你是不是忘了义父的话？今天这里，本郡主说了算。”</p>

鬼罗刹眼底阴狠一闪而过，接着松手，转在丫鬟肩头拍了拍：“咱家没有忘，咱家只是跟她开个玩笑呢，对吧？”</p>

那丫鬟死里逃生，噗通瘫软在地上，鬼罗刹挥挥手，立刻有两名厂卫把她带下去。</p>

“等等。”魏青棠道，“你叫什么名字。”</p>

鬼罗刹目光一凝。</p>

那丫鬟愣愣，说道：“奴……奴婢小芳……”</p>

魏青棠颔首：“下去吧。”</p>

两名厂卫把她拖走，片刻后，鬼罗刹才似笑非笑说了句：“郡主当真心善。”</p>

那丫鬟，原本逃脱刚才那一劫，拖下去后也是个死，但魏青棠问了她的名字，便算是间接救下她，毕竟谁也不会杀掉主子跟前有印象的人，所以鬼罗刹才说她心善。</p>

然而这时，蜷缩在地上的少年发出声冷笑。</p>

“不必演戏了，小爷不会上当！”</p>

或许是为了从他嘴里套出主谋，他们暂时没毁他嗓子，但说这几个字已是吃力，额头上冒满冷汗。</p>

魏青棠看着他虚弱却不失坚毅的脸，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骄傲，她唇角一弯，自顾自走到主位坐下。</p>

“本郡主不需要在你面前演戏，”她道，“你还没有这个资格。”</p>

少年猛地扬头，目中射出愤慨之色。</p>

魏青棠心道果然是个少年，被这么一激就动怒了，却听那孩子问道：“你是郡主？魏阉狗的女儿？”</p>

“大胆！你——”一名厂卫怒斥，魏青棠竖手制止，看着他道，“是。”</p>

少年咧嘴一笑，笑得恶劣：“那老阉狗不是早断子绝孙了吗，哪儿来的女儿，怕不是从哪儿抱回来的野种吧？哈哈哈哈！”</p>

鬼罗刹眉毛一挑，颇有兴致地去看魏青棠的反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