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却老神在在地道：“祖母，这您也信？如果那是真的，我怎么会不告诉您？也省得您日日旁敲侧击的，还得孙女每回来寿宁堂都战战兢兢。”</p>

“你何时战战兢兢了？”老太太看着宝珠一点不见外地分派寿宁堂中的丫头们，摇了摇头，却又忧心上了，道：“那么，大皇子为何会这般说？”</p>

宝珠不禁汗颜，觉得这道题不太好答，只得避重就轻地道：“祖母，大皇子曾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次听说皇后为康王庶长子请婚，大皇子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不过是权宜之计，祖母不必挂心。”</p>

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不解，但，嫁给杨道济，怎么看都比那杨道渝强。</p>

只是，孙女说什么权宜之计，难道，她对大皇子没有情谊？</p>

叶老太太坐了起来，一把拍在宝珠的胳膊上，道：“圣上面前可是金口玉言，说了就再难改的，还说什么权宜之计？”</p>

“好吧好吧，”宝珠见老太太都有精神起来拍她了，知道祖母应无大碍，可一番详细的诊治却是不能少的，便道：“祖母莫发火，程表妹今日这话，听听就罢了，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对了，我这就去请王郎中，叫他再来给祖母好生看一看。”</p>

叶老太太虽口中说着不用看大夫了，可心中到底还是看重自己的身体，便点头同意了。</p>

宝珠又嘱咐袁妈妈好生看着老太太，正巧齐氏也到了，便同齐氏说了一声，之后便带着人出了二门，直奔外城而去，路过顺意斋，她利落地下了车，回身对林生道：“别解马卸车，我去去就来。”</p>

林生应了一声，宝珠便带着梅香进了顺意斋。</p>

顺意斋后院静室之中，杨道济正襟危坐，神情肃然。</p>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意欲再喝一口茶水润润喉咙，杯到唇边，才发现杯已空。</p>

他只好放下茶杯，端起一旁的茶壶，想为自己续上一杯茶水，但手一触及那柄小小的褐色紫砂壶，他便觉出壶中亦空。</p>

一旁的平逸见状，便叫门外的小二续茶来，杨道济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二麻利地续上新茶，又静静地退下，他才若无其事地伸手，想要再饮。</p>

门外却传来了消息，叶姑娘到了。</p>

杨道济一愣，急忙叫传，又放下杯子直了直腰，眼神却忍不住飘向了门口，一颗心也不可抑止地砰砰砰跳了起来。</p>

一阵脚步声传来，杨道济只略一分辨，便知道是叶宝珠。</p>

他认得她的脚步声，总是不疾不徐，看起来比一般的女子还要轻盈，实际上脚下却有些重，脚步声十分沉稳。</p>

也许，这就是举重若轻。</p>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杨道济扬眸一看，只见一个豆绿袄子浅青裙的少女走了进来，肤色白皙，眉目清秀，杨道济认得她，正是叶宝珠身边的丫鬟梅香。</p>

梅香推开门便站在一边，紧接着进来一道高挑苗条的身影。</p>

虽已见过数十面，但此刻杨道济竟觉得好似是第一次见她一般。</p>

只见她穿了一身莲青的鹤氅，里头是家常湖色小袄挑线裙，头上简简单单地梳了个堕马髻，只插着一根白玉簪，打扮虽有些冷清，但她容色殊丽，看着却极是清艳。</p>

“你来了？”杨道济止住欲行礼的宝珠，只道：“坐。”</p>

宝珠依言坐到杨道济对面，明知故问道：“殿下急急召我，敢问何事？”</p>

杨道济之前在肚中想好的话，此时却说不出来，对上那一双明净的双眸，他便觉得什么“形势所逼”“权宜之计”之类的话，再难出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