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通传声，却是慧成帝闻讯赶过来了。</p>
一殿的人，除了太后都上前恭迎慧成帝。而慧成帝眸光在殿内众人一扫，冷声斥道：“胡闹！”</p>
转身拉过铃岚公主的手，虽然是责备，语气却带着三分宠爱，道：“一个公主，身上成天带着匕首算怎么回事！”</p>
铃岚公主却犟上了，红着眼睛冷冷道：“母妃之仇未报之前，女儿会一直带着它。直到手刃仇手为止！”</p>
说罢，眸光狠狠的盯着宁嫔，咬死不肯放开。</p>
闻言，楼皇后面上带着极浅的笑意，上前两步与慧成帝一同拉过铃岚公主的手，慈爱又痛惜的说道：“五公主一片孝心，想必陈妹妹在天之灵也宽慰了。但你也不可冲动做傻事，若是真伤了人，就要让你父皇伤心了。”</p>
她这话好似一片苦心的劝着铃岚公主不要冲动行事，以免让慧成帝伤心，一副巴望着五公主与慧成帝父女情深的样子。可听在铃岚公主的心里，却是说，若是她方才真伤了宁嫔，慧成帝就要为宁嫔伤心了。</p>
顿时，铃岚公主心里的怒火越盛，咬牙道：“父皇，说好的关她半年，为何才两个月就放她出禁？我不甘心！”</p>
这话让慧成帝微微一愣，更是让宁嫔全身一寒，生怕慧成帝被铃岚公主一闹，又将自己关起来。</p>
她不由焦急的朝苏流萤看去。</p>
从慧成帝进来开始，苏流萤的心就慌乱了。</p>
因为随慧成帝一起进来的，还有楼樾。</p>
短短一日未见，楼樾却是整整瘦了一圈，脸色阴郁如冰，眸光冰寒的静静站在一旁，从进殿开始，除去向太后楼皇后请安，目不斜视，眸光再未看过任何一人，包括苏流萤！</p>
如今，他就站在她对面，却半敛起眸子，不曾看她，更是一逼事不关已的冷漠样子。</p>
经过昨日一晚，他又彻底变回了之前那个冷漠疏离的楼世子。</p>
见此，苏流萤心里涌过酸楚，却又欣慰他能做下断情决意，真的放下对自己的执念。</p>
这样，以后在与楼家为敌时，与他为敌时，他才不会为难心软……</p>
这样的楼樾是苏流萤希望看到的，但心口密集的疼痛却让她呼吸窒闷起来。</p>
楼皇后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宁嫔与苏流萤的神色，见到宁嫔的着急慌乱和苏流萤脸色苍白双眸无神的失落样子，心里越发肯定，两人只怕是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了。</p>
于是，楼皇后一脸温良的柔声对慧成帝道：“方才宁嫔身边的大宫女说是有证据证明宁嫔的清白。陛下与公主何不听她怎么说？若真的证据，也不算冤枉好人。若是没有证据——”</p>
楼皇后目光柔柔的看向宁嫔，明明无害温良的样子，却是让宁嫔全身不自禁的打着胆颤！</p>
“那就是在为自己做下的恶事强行狡辩。如此，却是一点忏悔之心都没有——让枉死的陈妃在之灵如何安息？”</p>
楼皇后字字珠玑，竟是借着苏流萤的话，轻轻巧巧的就将宁嫔逼到了绝路！</p>
闻言，铃岚公主心里越发悲痛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而慧成帝与太后也变了脸色。宁嫔更是面如死灰，身子一软直接跌倒在地！</p>
如果苏流萤真的拿不出证据，只怕她这次真的要彻底覆灭了！</p>
陈妃死在冷宫时还是个被贬的庶人，所以虽然当时慧成帝认定是宁嫔杀了她，也只是削了她的位份，罚她禁足。</p>
毕竟，在后宫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一个贵妃要了一个庶人的性命，根本算不得什么事，若不是因为她是铃岚公主的生母，再加上太后有意要压制太过得宠的宁嫔，所以才会借着年节不吉利重罚了她，不然，若是没有太后出面，估计连这样的处罚都不会有。</p>
然而，如今旧事重提，陈庶人早已成了陈妃，而宁贵妃却成了的宁嫔，身份转换天差地别。再加上皇上对陈妃的亏欠之情，若是再要处罚宁嫔，只怕远远不止关禁足这么简单！</p>
楼皇后这步棋，走得确实高明！</p>
在皇后发话时，苏流萤已从对楼樾的伤情中回过神来——</p>
恶战突如其来，她没有空隙去伤情难过了！</p>
回身悄悄给了宁嫔一个安定的眼神，苏流萤却是折身倒了杯热茶送到皇后手上，恭敬道：“娘娘先喝茶，请容奴婢细禀！”</p>
说罢，她片刻不停的在大殿中间跪下，眼光瞄到楼皇后揭开茶盖之际，朗声道：“不知道皇上皇后还记不记得陈妃身边的大宫女绿沫？她还没死！”</p>
‘砰’的一声巨响。</p>
听到绿沫没死时，楼皇后全身剧烈一颤，刚打开茶盖的茶杯一斜，滚烫的茶水淌到手上，烫得楼皇后手一哆嗦，手中的茶杯拿不稳，砰的一声摔在了地。</p>
这一声巨响适时的将被苏流萤的话怔懵住的众人震得回过神来。</p>
慧成帝看向一脸惊慌失色的楼皇后，面上明显的露出了不悦的形容来。</p>
楼皇后在世人的眼里素来最是端庄得体大方，是后宫乃至天下女子的典范。</p>
没想到方才这一惊吓，再加被茶水烫伤，却是让她来不及反应，已将她的慌乱狼狈悉数展现在了人眼。</p>
回过神来的她，第一时间就是着急的去打量慧成帝的神情。在见到他脸上露出的不悦时，心里一沉，却也是瞬间明白过来，方才这茶水是苏流萤故意的！</p>
璎珞反应迅速，连忙拿绢帕帮楼皇后清理裙面，一边迭声让人却请太医。</p>
楼皇后极力忍下心中的怒火，咬牙不动声色的坐着，嘴边扯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来，缓缓道：“无碍，不要太惊小怪。”</p>
凤眸却是淬上寒霜，冷冷睥向苏流萤。</p>
见楼皇后看过来，苏流萤淡淡一笑，不置可否！</p>
而听到苏流萤竟是将绿沫暴了出来，铃岚公主面色大变，就连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楼樾都微微侧目！</p>
果然，慧成帝从楼皇后方才的失态中回过头来，看着苏流萤冷冷道：“当初跟在陈妃身边的宫人不都处置了吗？她怎么还活着？！”</p>
闻言，铃岚公主全身一抖，眸光幽恨的看了眼苏流萤，正要白着脸主动向慧成帝招出自己救下绿沫的事，苏流萤却抢在她前面道：“是奴婢在榆林的坟坑边见到还留着一口气没有死绝的绿沫，就将她救下来了。”</p>
为了不让楼皇后知道铃岚公主也参与到调查真凶一事当中来，苏流萤将这一切都揽下，将她隐瞒起来。</p>
听了她的回答，众人皆是一惊，而铃岚公主更是露出了不敢相信的形容来——</p>
从看到苏流萤成为宁嫔的大宫女、并舍命为她挡刀后，铃岚公主再也不愿意相信苏流萤，认定她与宁嫔是一伙的。</p>
而方才听到她突然在众人面前暴出绿沫，铃岚公主还以为她是要报复自己，没想到她却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替她遮掩了……</p>
铃岚心里五味杂陈，越发的感觉看不透面前这个形容平静，眸光清冷的宫女了。</p>
绿沫当初是被慧成帝亲自下旨赐死的，苏流萤却违抗圣令将她私下救她，若是父皇追究下来，她却是公然抗旨，是要被处死的……</p>
同样看不明白的还有楼樾。</p>
直到这一刻，他才冷冷抬眸看向挺着脊背跪在殿中央的苏流萤。</p>
看到她眸光里的清冷绝决，楼樾心口一沉，抢在苏流萤再次开口道，向慧成帝道：“皇上，既然五公主无碍，微臣先行告退了。”</p>
之前听说五公主铃岚持刀闯进长信宫时，慧成帝正与楼樾在商议与北鲜的战事，所以就领着他一起过来了，想着楼樾武艺高超，万一铃岚不分轻重闹起来，以他的身手，可以近她的身抢下匕首。</p>
如今没了危机，慧成帝自然也不会再留他，容他退下。</p>
楼樾一走，苏流萤的心一下子就空了。</p>
若换做从前，在自己遇到事情时，他一定会守在自己身边。</p>
可这次他却是视若无睹的轻松走了。</p>
心里涌上酸涩，苏流萤再次告诫自己，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他对她不再存情，她也不必再顾忌他……</p>
收回心神，苏流萤接着道：“奴婢当时并不是想救她，只是当时奉宁嫔娘娘之命，在调查娘娘小产一事，心里有疑惑未解，想向她问清楚。”</p>
楼皇后心口一紧，竟是忘记了手上的烫伤，而慧成帝已冷声道：“你有什么疑惑未解？”</p>
苏流萤浅浅一笑，道：“当日与娘娘在安国寺查案归来的途中遇到刺杀，而奴婢亲耳听到刺客说要找回一样东西。”</p>
“所以在得知陈妃娘娘就是谋害宁嫔娘娘小产一案的幕后真凶时，奴婢想问绿沫，刺客要找的东西是不是我手中这串珠子？”</p>
说罢，她抬起手腕，亮出了手腕上戴着的紫檀柳佛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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