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还满脸骄傲的跟我说，他这个火头兵也有一副牛皮甲，宝贝的不得了，经常上油保养，他幻想着有一天能够上阵作战，斩首杀敌的功勋给老婆孩子换奖赏。”</p>

“闲聊的话，就那么几句，许是因为岳某新人，所以伙夫才耐心跟我解答，但他闲聊的同时并不闲着，手里的大勺子已经开始给我打饭。”</p>

“咣当一声，先是一大勺子浓粥，直接舀满了岳某的碗，重量沉甸甸的足有一斤。”</p>

“那粥真浓啊，筷子立在上面都不带倒的，香喷喷的气味，岳某至今还难以忘怀。”</p>

“五个糙面饼子，每个得有二两重，饼上竟然泛着一层油花，香味让岳某忍不住咽唾沫。”</p>

“武先生，说句不怕您老笑话的，岳某那时虽然被朝廷夺了军职，赋闲在家已经两三年之久，但岳某以前毕竟是个将军，吃喝方面还是吃过的，可您老绝对不敢相信，岳某会因为杨氏军营大食堂几个大饼的香味吞咽口水……”</p>

武先生十分郑重点头：“老夫信，老夫不笑话，这天底下能把士卒当子弟看的，恐怕古往今来只有一个杨一笑。历朝历代那些名将，一说都是爱兵如子，可真正爱兵如子的有几个呢，仅从伙食这一项就能看出来。”</p>

岳将军面带崇敬的缓缓吐出一口气：“所以岳某才说，一辈子只认他一个大帅。这天底下，这千年上下的军伍上，没人能做的比他好，没人能做的比他细……”</p>

武先生打开刚才那个小册子，提笔也不知写上了什么字，一边写，一遍道：“浓粥，面饼，带着油花，岳将军你继续说，过后老夫可能要去宫里一趟，把这些给陛下看看，咱们背嵬军的伙食还是不行。”</p>

岳将军面色一喜，然而很快变的苦涩，摇头道：“学不了的，根本没法学，哪怕陛下能够追加钱粮，可以做到顿顿让背嵬军士卒吃饼，但是武先生啊，杨氏军中那种风气学不来。”</p>

武先生微微一怔，停下手中书写的笔，抬头看着岳将军道：“说说，什么风气，老夫想听。”</p>

于是岳将军继续讲述他的经历……</p>

“一大碗浓粥，五个泛着油花的香喷喷糙面大饼子，即便是岳某这种武将的饭量，也足以吃个十成十的饱。”</p>

“然而就当岳某准备离开窗口时，那个伙夫竟然开口把我喊住。”</p>

“他笑呵呵的说：这位兄弟，先别急着走，你是千里奔赴而来的，能来驰援就是自家同袍，这一路上风尘仆仆，想必遭了不小的罪……咱家大帅有令，新同袍的伙食有照应。”</p>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顺着窗口往外一塞，于是岳某手里就多了两块肉。”</p>

“他笑呵呵介绍道：同袍，听好了，上面那块包着油纸的是蒸肉，趁热吃，香糯的很，下面那块是咸肉干，盐大，按说不该一顿吃光，但是咱家大帅说过，长途跋涉之人流汗缺盐，所以凡是你们新来的人，头三天每顿饭都要吃一块咸肉干。补盐，增体力。别认为奢侈，咱们杨氏不缺盐，大帅对士卒爱护的很，再多的盐也舍得给兄弟们吃。”</p>

“他还故意冲我挤挤眼，叮嘱说：别偷偷留着啊，咸肉必须吃掉，否则的话，让刘监军查到可没好果子吃，至少二十军棍，连大帅都不许求情。虽然你们是来此驰援的人，按理算不上咱们杨氏真正的兵，但只要进入军营，就要守杨氏的军律，记住啊，两块肉都得吃完，别犯傻藏着不舍得，刘监军打起人来可不讲情面。”</p>

岳将军满脸回忆之色，有种浓浓的怅然若失，说到此处之时，忍不住喃喃一声：“岳某身为将军，肉也是吃过的，然而进入杨氏的第一顿饭，却让我时至今日难以忘怀。”</p>

武先生放下笔，没把这一项写在册子上，而是一脸若有所思道：“即便老夫去向陛下申奏钱款，让我背嵬军也能配备大量咸肉，然而这种发放肉干之时的言语，恐怕我们一时半会学不来，这不是刻意让伙夫效仿言语就行的，更不是用军令约束他们这么说就可以的，这得是一个伙头兵发自内心的骄傲，以及对自家军伍最赤诚的归属感……”</p>

武先生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面色怅然若失的沉思着，目光深邃之处，有种浓浓的学而不得的无奈。</p>

岳将军道：“这才只是伙食一项，岳某继续给您讲述其它，当您听完岳某在杨氏的所有经历之后，便是岳某对您那个问题的回答……”</p>

武先生郑重点头：“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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