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医只摇了头往外走,出了门便往墙角上轻轻踢了踢,这却是驱邪的意思了,落在王氏和傅恒眼里,心中自是震荡。</p>
果真是有人见不得家里好的。王氏咬牙道,“薛嬷嬷,你点几个仔细婆子,去后头院子里搜了,这家里是有些时候没听见鞭子声了,也要皮痒痒的。”</p>
傅宏博听着话音,面上也是一沉,却是对着王氏十分不满。儿子屋里的事情,偏偏要插手管了,儿媳妇又不是那样容不得人的,没见着这满屋的妾,都是她主动开口替恒哥儿抬的?教他看来,这大儿媳能干归能干,脾气还是太软和了些,才叫这些个牛鬼蛇神都骑到了头上。便趁着傅恒不在跟前,朝王氏撒火道,“你瞧瞧你做的这事,往后恒哥儿院子里的事情你少过问。儿媳就算是个好的,也要叫你逼得不好了!”</p>
王氏真是一肚子委屈,她这不是怕恒哥儿后院空虚,往后夫纲不振,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嘛。但也晓得这事和自己有几分关系,不敢申辩了,心里越发恼恨起做鬼的人来。</p>
傅家二房三房的都听见些动静,只装作不知。焦氏肚里暗笑,这才开头,就斗上了,还是自家送来的丫头,实在是好笑,便忍不住叫了婆子在二门处盯着,叫一有消息,就往里传话。梅氏这会儿和三老爷闲坐在书房,愁着儿女婚事,也分了些心思看大房的热闹,忽而叹道,“若是能分得太爷传下的家底,咱家的也就不愁婚嫁了。”</p>
三老爷默不作声地听着,只耳朵动了动,又盯着手里的书页去了。</p>
却说回到徐明薇屋里,傅恒肚里燃着把火,怒气冲冲地进了来,婉容等人本不愿走,全叫他给赶了出去。一时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徐明薇闭眼装晕,朦胧间听他走近了些,面上便是一暖,原是他放轻了动作,挤了条热帕子替她擦脸。她更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放慢了,生怕被他瞧出异样来。</p>
男人不比女人心思细腻,再者他也是关心则乱,又有前后三个大夫都瞧不出症结所在,越发心急如焚。到柳太医扯了撞邪之说,他虽是不十分深信,到如今也只病急乱投医,由着他娘往后头搜去。心里到底还是惶惶没有底,这会儿便赶了人,独自守在了徐明薇床前,一时想起她浅浅暖笑的模样,不禁悔道,“早知会害你至此,却是不该拿你来试了心思,倒养大了她们的胃口,连主母都敢暗害……”</p>
徐明薇静静听着,只心如古井,波澜不惊。</p>
傅恒心里所想,她前后倒也猜得着。不过是防着她胃口养大,怕她日后独占后院,不肯容人罢了。这时代讲究一个开枝散叶,对当家主母的首要要求就是不能善妒,没见七出里头就有一条独独针对了这?可见男人防着女人到了什么地步!</p>
情情爱爱什么的,与男人才没那样紧要。小情小调,自有妾室和丫头那处能寻,做主母的,端庄知礼才是其首。夫妻两个彼此敬着重着,便是内宅安稳之象。一旦做主母的对男人有了独占欲,那才是乱家之根——只有女人守死了男人过日子的,却是少见男人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过活的。</p>
想明白了症结,徐明薇也没什么好恨的。时代如此,文化如此,便是拉着傅恒说你错了,一夫一妻,真心换真情才是天道,也只落得个被人耻笑的下场罢了。她自问能做个合格的当家主母,既然傅恒要的是这个,她也没什么为难的,随手做了便是。伤心这种事情,一回两回,便也渐渐淡了。还是应了她娘贺兰氏的那句话,女人的心一旦冷了,硬了,到烈火也烧不开,才经得起事。</p>
放在从前,傅恒要是这样深情款款地同她说着悔话,徐明薇心里只怕少不得感动一番。如今闭眼听来,也不过是阵风儿,瞬间就吹过了。心里也晓得这番装病能成,也得他心里有自己,不然凭几个大夫说的囫囵话,只怕骗不过人。就是这份真心,成了她算计里最重要的一笔。</p>
后头柳太医才是她真正收买过的,时间紧,一打定主意要挖起青梅来,她便让老赖家的设法去徐家报了信。贺兰氏的办事能力她是信得过的,最后由她的人来引了火,有着前头层层铺垫,自然能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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