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手里扯着帕子,恨声道,“怎能白放过了他,等下半日不当值,我自去寻了他!”</p>
婉柔皱眉说道,“你一个人去可不好,这下半日我却又当值,不如叫上碧桃,她力气大,嘴巴也牢靠,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往外头蹦,你素日看着,心里也该是信她的。”</p>
婉容却摇摇头,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儿。再说他好歹也是爷跟前伺候的,叫上碧桃,这事儿就变了味儿了。”</p>
婉柔听得明白,知道她是怕万一真动起手来,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成了主母同爷闹别扭,涮了爷的面子。也只好哀叹一声,说道,“你既是这样打算,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往常看着他也还算个好人样儿,不想肚里也是这么一泡子坏水,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竟也是个禽兽心肠!他老子家平日里在家里再横,见着婆子媳妇还是守着规矩的,眼儿也不会乱瞟一个,只围着自家那婆子打转。”</p>
说到这儿婉柔眼里露出些兴味,好笑道,“许是你一心顾着屋里,还不知道冬子的老子娘是哪个吧?”</p>
婉容心里有些烦躁,并听不得这个,但见着婉柔饶有兴味的意思,也勉强忍了,问道,“又是哪个?”</p>
“就是前头院子管器皿的麻婆子。她娘家也不姓麻,不过年轻时候出了痘,没有照顾好,落下一脸麻子,就被人麻姑麻姑地浑叫开来了。到后头嫁了人,生了一窝小的,众人也是叫惯了,照样不叫她夫家名儿,只一味麻婆子麻婆子地叫。我前头也不晓得缘故,还当她家原本就是姓麻的,还闹了一场笑话哩。”婉柔捂嘴笑道。</p>
也不用婉容追问,她自己又笑着说道,“就是上回奶奶管家,中秋办宴的时候我同她打过一回交道,听人这么叫唤她,心里也就暗暗记下。后来在园子里碰上,好说也得打声招呼,出口便叫了她一声麻家婶婶。她性儿倒好,看着脸色都没变,边上的两个婆子听了脸皮都涨红了,忍笑忍得幸苦。我当时就晓得定是说窟窿了嘴儿,也没好意思多说,找旁人打听了才晓得还有这么一回事。”</p>
婉容听了面上不知怎么地就有些怔怔的,婉柔全没留意,只顾自己说着痛快,又道,“冬子那爹你也是知道的,家里出了名的霸道性子,只因当年在老爷跟前立过功,没人敢真惹他罢了。但这样一人,在那麻婆子跟前可听话哩,叫着往东不敢往西,你说好笑不好笑,也真是一物降一物!”</p>
婉容回过神来,口气也缓和了许多,淡笑道,“说得跟你亲眼见了似的,还有板有眼!”</p>
婉柔说道,“虽不是我亲眼见的,家里这么多张嘴巴,见人了也都会说啊。十个人有九个人说好都不成,独独他家的事儿,十个便是十个,少一个的都没,总不至于个个都拿了他家的事儿来扯谎罢?”</p>
婉容还要说什么,却听屋里喊着要用茶,连忙推了婉柔一把,说道,“行了行了,他家的事儿同我又何干,主子里头叫人呢,你也麻利着些,赶紧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果子送了。还要同徐婆子说一声,中午饭爷也要在咱们屋里吃了,叫着多准备些。”</p>
说罢,自己反倒往屋里去了。婉柔看她一眼,心下也纳闷,自己扯着婉容说了冬子家的事儿做什么哩,又不是要做亲的人家?不觉也是十分好笑,一路摇头往厨房去了。</p>
却说终于到了下半日,婉容没了差事,从屋里退出来,只捏着帕子心事重重地往前头院子去了。</p>
傅恒不出门,冬子不用跟着伺候,也就跟放了空儿一样的,这会儿正同几个小的围在一颗桂花树下头,扔了牌比大小。家里有规矩不许赌钱和别的,因此也只是取个乐,并不当真。这一时忽然见着奶奶跟前的头一位,一伙小厮不由得慌了神儿,俱都跳脚起来。</p>
也有胆小的怕她错看了,回头报到主母跟前去,起身便告,“姐姐怎地忽然往咱们这地儿来了?可是主子跟前有什么要用的?姐姐且说,咱们自用心顶了差事。这四下正闲呢,大伙儿便逗趣玩着这把,您千万别瞧错了,并不是犯冲玩了那禁令的事儿,只是比比大小试手气哩。”</p>
要说婉容生平最恨的,就是这聚赌一事,哪里管他们是真来钱还是假取乐,眸子扫到人堆里的冬子身上,越发冷了三分。</p>
冬子脸色一白,心里也是知道她那赌棍老子的事的,嘴角扯扯,倒扔了手里的两张对子,朝众小厮交代了一句,说道,“你们也别瞎忙乎了,这是主子找我哩,小爷且先去了,你们自己玩着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