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惠阳之死（四）</p>

云景帝的神色僵硬无比。</p>

之前他来落霞宫的时候，知璞就曾经说过他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p>

现在他专门重申一遍，显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p>

他是在说，以后落霞宫将彻底与世隔绝，这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p>

而且除了维持生命的一日三餐，其他东西也不会再给他供应了。</p>

这不是圈禁，这简直与坐牢无异了。</p>

他气得全身都在颤抖，“萧知璞，你这是……想要弑父吗？”萧知璞看着他，一脸麻木地开口道：“若父皇像姑母这样不老实，儿子也不介意背上那样的罪名。”</p>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十分平静，甚至连声调都没什么起伏。</p>

云景帝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p>

他一直以为……虽然他和知璞站在了敌对的立场上，但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p>

在他心里，知璞并不是很怨恨他这个父皇，端看他一直对自己手下留情，没有赶尽杀绝就能看出来了。</p>

可是这一刻，看着他眼底蕴含的寒光，他心里也有些不太确定了。</p>

他迟疑地开口问道：“知璞，难道……你对父皇就没有一丝感情吗？”</p>

之前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虽然也算不上亲近，但毕竟有过温情的时候，难道那一切……都是假的吗？</p>

萧知璞的眼圈有些发红。</p>

他坦言道：“天下哪个儿子没有对自己的父亲生出过孺慕之情？我也不例外。可这份感情，抵不过母妃身上的疤痕，抵不过皇长兄五岁夭折的命运，也抵不过父皇明明知道这是个生死局，却问都不问一句，就把我赶上去当棋子的伤心。”</p>

闻言，云景帝沉默了。</p>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试图解释道：“知璞，那些事情，父皇可以解释的……”</p>

“父皇。”萧知璞打断了他的话，“我能对您尽的最大孝道，就是想方设法保住您的命。前提是，我身边的这些人，我在乎的亲人们……不会因为您再遭受到任何伤害，否则的话，咱们父子间的情分，就真的一分一毫也不剩了。”</p>

他停顿了一瞬，继续说道：“还是说，您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所有的皇子们，在您的心目中，都跟皇长兄一样，只是一个追权逐利的工具？”</p>

云景帝面色微变。</p>

萧知璞却并不同情他，他继续说道：“有件事情忘了告诉您，我将皇长兄的陵墓迁葬到了安山，按帝王规制修建皇陵……正巧，跟您的帝陵紧紧挨着……所以我奉劝您，没事儿的话就念一念佛经，去一去今生的杀戮，免得百年之后见了自己的长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p>

萧知瑜年幼夭折，属于大不吉之事，所以当年云景帝没有按惯例将他附葬在安山，他将来的帝陵旁边。</p>

而是在京郊选了一块地，单独给他修建了陵墓。</p>

云景帝听了他的话，顿时面若死灰。</p>

他有些不敢相信，“你私自将知瑜迁到安山，长华能同意吗？”</p>

按照她的心思，恐怕想要知瑜离他越远越好吧？</p>

对这个问题，萧知璞无声地笑了，他说：“我跟母后说过了，皇长兄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他为什么不能葬在安山，享受后世子孙的香火供奉？那本就是属于他的荣耀，凭什么不给他？母后听了我的话，立刻就同意了迁陵。”</p>

云景帝呆住了。</p>

裴长华同意迁陵，可能就是为了那一句“香火供奉”，而萧知璞起了这样的念头，很明显就是为了惩戒他这个父皇。</p>

他想要让他愧疚，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p>

想到这里，他苦笑着低声喃道：“你可真狠啊……”</p>

这个默默无闻的孩子，原以为是只小羊羔，没想到是匹杀人不眨眼的巨狼。对他这样的评语，萧知璞面不改色地回敬道：“我是您的亲生儿子，自然像您。”</p>

他的潜台词是——您都能对亲生儿子下手了，我这点小心思……那不是小巫见大巫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