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终于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唐峰在外面敲门，让她出来吃饭。</p>
而她，只能咬着手背，极力的隐忍着，要把眼泪憋回去。</p>
咬的手骨都疼了，也没松口。</p>
—</p>
除夕那天，唐澜澜从一早就开始等江知行回来。唐峰的病情她还没告诉过他，想着先等他回来，好第一时间带他来见唐峰。</p>
除夕夜之前一定赶回来，他是这么答应的。</p>
但是她从天蒙蒙亮等到了天黑，等到了大雪纷飞，又到鞭炮齐鸣……始终未见到江知行的影子。</p>
唐峰虽然没问，但看得出神情还是有些焦灼的，他很迫切的想要见见是谁要领走他的小闺女。</p>
活一天赚一天，他其实没有那么多日子可以等了。</p>
“要不，再打个电话？”</p>
唐澜澜嗯了一声，犹豫着去了房里，其实电话都打过很多很多次了，江知行没有接。</p>
这一次，依旧是。</p>
她又把电话打到了江照那里，他那儿也没有信儿。最后无奈，只能打给邵堂，他接起来就说了一句话，“大嫂，江老大晚点跟你联系。”</p>
说完就挂了电话。</p>
“……”</p>
唐澜澜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才出来，她知道唐峰等的很迫切，眼下这情况，该怎么解释呢？他也许今天回不来了。</p>
唐峰见她那样子，心想可能有什么情况？也没说什么，招呼她去放烟花。</p>
唐澜澜点头说好，拿了几个出去，这个点儿已经不少人在放了，热热闹闹。</p>
但雪大，还冷，她放了两个就搓着手掌匆匆回了屋里去。</p>
一进屋，趁着唐峰不注意，绕到他身后，把冰凉的俩手插到了他脖子里。</p>
“臭丫头……”唐峰笑骂一句，却没有动，就那么任她暖和着，“老爸身上暖吧？”唐澜澜嗯了一声，趴到了他后背上，侧着脸看外面的烟花们。</p>
暖是暖，就是一下子就能摸到骨头了，硌。</p>
唐峰也侧目看去，刚好一溜火光窜上天去，呲地炸成了一朵异常绚丽的烟花。</p>
他抬手攥了攥唐澜澜的手，“小时候一到逢年过节你就要放烟花。”</p>
不管什么节日，在她心里好像都得放一把烟花才足够正式隆重，才称得上叫过节。</p>
“但你都没怎么给我买过。”唐澜澜说。</p>
唐峰有些汗颜的笑笑，以前养家糊口他都觉得已经那么费力，烟花这东西又贵又没什么用，上天就没了。</p>
还不如买俩大麻花给她吃呢。</p>
所以那么多年也没买过几回，为此唐澜澜生过不少闷气。现在想来，还真是抠门，让她高兴的事，怎么就不能多做一点呢？</p>
“以后吧，你想要什么爸爸都会满足你。”</p>
他这话，牵连的唐澜澜有些酸涩，她抱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吐了口气，“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又当爹又当妈的。”</p>
“小时候幼儿园的小朋友就说，我没妈妈，没人疼……”唐澜澜顿了顿，“我说我才不在意呢，我爸爸最好了。”</p>
“最好了你还气我。”小时候唐澜澜那个淘啊，全班加起来可能没她一个人能作。</p>
他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受训，那跟家常便饭似的。</p>
唐澜澜半天没有接话，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大概想起来小时候吧，好久缓了缓开口，“那是因为，只有我犯了错老师找家长，我才能多见你一会儿。”唐峰以前特别忙，忙的有时候几天看不着人影，把她托付给江家。</p>
可江家对她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家。</p>
高敏走了，她能依靠的只有唐峰，可偏偏又见不着人。</p>
她小，不知道怎么才能引起大人的关注，直到有一次无意之中跟同学打架，老师把唐峰给叫过来了。</p>
她忽然觉得，柳暗花明……</p>
好妙一招儿啊。</p>
唐峰闻言，忍不住拧她手一下，哭笑不得，“我得赚钱，养你和养家……”</p>
说完，自己又有些心酸，小时候的确忽略了她太多。</p>
也错过了很多成长的重要环节。</p>
“我知道，后来都知道了的……所以再也不敢胡作非为。”唐澜澜的鼻音变得有些浓重，哭腔已经抑制不住，“老唐，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气了，也不要烟花了……”</p>
“……”到底还是没有瞒住，唐峰叹了口气，“丫头啊，你得知道，爸爸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p>
他知道自己的病，也不过月余。</p>
自己尚且不能完全接受，何况是劝她呢？说什么都充满了无力感。</p>
唐澜澜拒绝听他这种遗言似的话，终于崩溃大哭，她死命的摇头，“我不我不我不……你说什么都会满足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p>
“不是……爸爸没不算话……”但天命这种东西，谁能奈何呢？</p>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他一时慌乱，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抚，但也许不必安慰。</p>
唐澜澜无论如何都要接受。接受他要在他生命中提前离场的这个事实。</p>
他也许已经等不到她的婚礼，送不到她去别人手里，也看不到她生儿育女的圆满。</p>
一切到此，戛然而止。</p>
可是，他没了，他的女儿一个人，以后怎么办？</p>
窗外的雪下的铺天盖地，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p>
父女俩在雪夜里那场悲情绝望的恸哭，被风雪声掩盖的一丝不露。</p>
这世上，无人知晓。</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