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岁觉得可笑。</p>

而后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定迷溯香已经起到效果，才再度开口——</p>

“你还记得，流放出发的那天，你在城郊是如何说的吗？”</p>

“你说，你会去西北找她，你说你会护她余生，你说这一路上会打点好一切。”</p>

“可你一样都没有做到。”</p>

少女的嗓音中带着控诉，一句比一句更哀痛。</p>

含冤入狱后，阿姐不想牵连崔焕，从没有主动要求过他什么，流放出京的那日，是崔焕自己追上来给阿姐承诺。</p>

他承诺即便不做这个崔氏公子，也要去西北同阿姐在一起，哪怕此后以农耕为生也无妨。</p>

流放路上的每个夜里，子书岁都能看见阿姐拿出崔焕的定情之物睹物思人，阿姐既欢喜他的真情，又怕牵连于他，阿姐不想让他前途尽毁。</p>

可那时的阿姐哪里知道，数个夜里的纠结是那样多余，崔焕根本做不到。</p>

崔焕说会沿途打点，可阿姐依旧受到了欺凌。</p>

崔焕说会去找阿姐，可自从京城出发起，到了几个月后进了西北之地，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p>

从一开始的期盼，到最后的心死。</p>

昔日高贵的郡主沦落到流放犯，从备受追捧到人人欺凌，自从被辱后，沈永宁是想寻死的，她身上流着皇室血脉，她的母亲是先帝唯一嫡出子嗣，她不能给母亲丢人。</p>

可看见重病的子书岁，沈永宁却不得不担起长姐的担子，活下去。</p>

她放下尊严，苟延残喘，只希望余生可以将妹妹抚养成人。</p>

可即便结束了漫长的流放路途，到了西北，她发现那些恶心的嘴脸仍要来恶心她，沈永宁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因为妹妹会有长大的一天，那些欺负她的人，迟早会将欺凌的对象变成她的妹妹。</p>

她已经被祸害了，可她的妹妹不能，她要护妹妹周全。</p>

是以，想出了逃跑的法子。</p>

……</p>

想到过去，子书岁难掩苦涩，子书岁知道，即便身为夫妻也会大难临头各自飞，更遑论只是个青梅竹马、准未婚夫，崔焕的失信无可厚非。</p>

可子书岁就是不想放过他。</p>

从阿姐葬身火海的那一刻，子书岁就想杀了崔焕，也或许是更早，或许是阿姐被欺负的第一次起。</p>

子书岁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因为脑子里总会有些疯狂的念头。</p>

那些念头告诉她，如果崔焕做到了承诺中的一件，阿姐就不会这样凄惨地死去。</p>

明明崔焕不是杀人凶手，明明姐妹两的苦难不是崔焕造成的。</p>

可对子书岁来说，他就是不该活着。</p>

此时，崔焕垂着眸，听到少女的话，耳边似乎响起了当年对心爱之人的承诺。</p>

即便不清醒，他也能深深感受到那份疼痛，他的眼睑下流出几滴泪水，言语悔恨，“是我无能，是我无能。”</p>

白日里端方君子，总会向世人展露完美无瑕的一面，他不会承认自己是懦弱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