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寂静，夜幕苍苍。刘大手持铁锹，用力铲入柳树前凸起的坟包。</p>

铲出的泥沙堆在一旁，片刻后，一口棺材的边角渐渐显现出来。</p>

李姝菀的母亲生时苦命，下葬时亦只有一口薄棺，如今大半棺木都已经被虫蚁啃食干净，承着泥土的棺材盖也早已腐坏。</p>

铲子轻轻一凿烂得只剩半面的棺盖，没怎么用力，便碎成了片。</p>

泥土早顺着朽烂的棺盖埋住了尸身，多半早已化成了白骨。刘大稍微放缓了速度，以免一不小心将尸骨产个粉碎。</p>

待瞧见泥下一抹若隐若现的骨头，刘大忽然神叨叨地念了一句：“罪过罪过，夫人勿怪。”</p>

念完他似仍觉得此举太损阴德，紧接着一清嗓子，突然气势浑厚地扬声唱起了哀乐。</p>

嗓音粗沉，语调却凄婉，半点听不清字音。</p>

这荒郊野外，他乍然高歌来这么一曲，李奉渊冷不防被他吼得定了一瞬。</p>

他瞥了刘大一眼：“声儿再大点，鬼都要被你召过来。”</p>

刘大听见这话有些怵地扭头看了一圈，只见四周黑漆寂然，不见人不见鬼，但却看得人心慌。</p>

便是半夜埋人刘大都不觉得无德，可半夜凿人坟堆，这事儿便没多少人干得出来了。</p>

他呼出口凉气，回头拿铲子将尸骨面前的泥土轻轻刮开，待显现出几近完整的尸骨，同李奉渊道：“少爷，好了。”</p>

李奉渊屈膝蹲下，持灯往坟穴中照去，尸体的血肉早被蛇虫鼠蚁啃食了个干净，坑中只余一副森森白骨和几片腐烂得褪尽颜色的破布衣衫。</p>

李奉渊持灯将光从白骨的头部缓缓下挪，一点一点看得很认真。</p>

忽然，不知他看见了什么异样，一皱眉头，撑地跳下坟穴，用手掌拂开了尸骸腰腿表面的泥沙。</p>

细看片刻后，他赤手从中拿起了一块骨头。</p>

是一块耻骨。</p>

刘大不清楚李奉渊想做什么，见此一愣：“少爷，你这是……”</p>

李奉渊仔细看着手中的骨头，眉头越皱越紧。他徐徐开口：“昭雪录中记载，女子生育之后，骨骼亦会有所变化。盆骨会变宽而耻骨联结之处会更为突出，与寻常女子大同。”</p>

刘大听不识医，听得一脸茫然。李奉渊抬眸看他，又问：“你确定那女子埋在这处？”</p>

刘大这次听出了李奉渊话里的弦外之音，他吃惊地瞪圆了眼睛，见李奉渊不似玩笑，认真回道：“奴才下午来这里瞧过，这一片长得歪七扭八的柳树多，可树上还断了一截残枝的，便只这一株。”</p>

他说罢，看了一眼坟冢中的白骨，问李奉渊：“少爷，此人……”</p>

李奉渊放下白骨，接过他的话：“此人并非李姝菀的生母。”</p>

他正要爬上来，忽而手中提灯一晃，骸骨手侧的一物上忽然显出一点萤火之微的亮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