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洛风鸢离世,洛佩便再未为自己贺过寿,今年花甲之寿亦未大操大办。</p>
寿辰这夜,她让人在院中支了两排小酒桌,暂忘尊卑,与李奉渊、张平张如一同对月吃了顿佳肴,便算又过了一年寿辰。</p>
洛佩虽不设寿宴,但有心之人仍遣人登门送来了贺礼。</p>
李奉渊亦准备了份寿礼,放在了一只平平无奇的木盒中。</p>
那木盒在一堆金银俗礼中甚不起眼,张如记述礼单时打开盒子一瞧,才见盒中竟然是一副专门从太医院求来的养身的方子。</p>
药方末还落有太医之名和太医院的钤印。</p>
李奉渊这份心难得可贵,洛佩嘴上没说,但心中却十分舒坦。</p>
寿辰过罢,李奉渊又陪了洛佩几日,之后便要返京。</p>
洛佩身患恍惚之症,李奉渊其实并不放心留她一人。可他不能长留江南照顾洛佩,而洛佩拼搏一生,亦不会丢下江南的产业随他去望京养老。</p>
祖孙只得相别。</p>
此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临行之日,在昏沉将明的天色中,李奉渊朝洛佩跪下,结结实实叩了三拜,约下再见之期:“您若不嫌外孙叨扰,等今年冬,外孙带妹妹来同您过年。”</p>
商人不轻许诺,洛佩深知自己病症一日日加重,不知还能有多久可活,是以并没应允李奉渊。</p>
她拄拐弯腰,缓缓扶着李奉渊站起身。</p>
在这将要别离的时刻,洛佩望着李奉渊的脸,依稀在自己这并不亲近的外孙身上看见了几许和自己的女儿相似的影子。</p>
她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内敛沉稳的少年,是她的女儿与李瑛在这世间唯一留下的血脉。</p>
浑浊的目光安静凝望着李奉渊。洛佩看着他,又不只是看着他。</p>
苍老的脸庞浅浅浮起一抹温和笑意,她拉着李奉渊的手:“好孩子,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外祖母很高兴。”</p>
她轻轻拍了拍李奉渊的手背,又松开了他。李奉渊不厌其烦地叮嘱道:“外祖母,万望保重身体。”</p>
“都言少年多愁思,这话倒真是不假。”洛佩无奈地摇了摇头:“时候不早,此时天明太阳又未出,赶路正好。别再磨蹭了,跟个小姑娘似的。”</p>
她说起小姑娘,似是想起了洛风鸢出嫁时依依不舍的模样,皱纹横生的面容间隐隐露出几分不舍的神色,就连眼神也在不自觉中变得温柔。</p>
李奉渊没有注意到她一瞬间变化的神色,他翻身上马,垂首看向洛佩:“外祖母,我走了。”</p>
洛佩轻轻点头,缓声道:“去吧。此行路远,万般小心。”</p>
李奉渊颔首应下。铁蹄踏响,离去的马队扬起晨风,洛佩眯起昏花的眼,静静注视着少年挺拔的身影在晨光中逐渐远去。</p>
六月十五,城郊外武场,武赛日期举行。</p>
金吾卫披甲持剑,将城郊武场里里外外围了一层又一层。于气势雄厚的擂鼓声中,京中儿郎脱下锦衣玉冠,摩拳擦掌,齐聚此地。</p>
当日,杨修禅早起先行一步,李姝菀和杨惊春眠床得很,多睡了会儿,不过也比平日去学堂早起了半个时辰。</p>